林浅的指尖还残留着沈砚掌心的温度。
手机在两人交握的手心里第三次震动时,她才惊觉自己刚才竟忘了呼吸——苏棠的消息框跳出来时,屏幕蓝光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星子。
"滨海项目的环评报告有问题,我让巴黎的朋友查到了......"
"苏棠动作够快。"沈砚松开她的手,指节叩了叩桌面,黑色西装袖口露出一截冷白手腕,"半小时前我让陈特助联系欧洲环境署,她倒先一步。"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雪松香水味,林浅看着他走向酒柜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后颈那道极浅的疤——上次在顶楼对决时被碎玻璃划的,现在还没消。
"要加冰吗?"沈砚拿了两只水晶杯,侧头问她时,喉结在灯光下滚了滚。
林浅这才发现他眼尾泛红,像被人攥着心脏揉过似的。
她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后颈的疤:"疼吗?"
沈砚的动作顿了顿。
冰块坠入杯中的脆响里,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这里疼。"心跳声透过衬衫布料撞进她掌心,一下,两下,快得不像35岁商界精英该有的频率。
林浅望着他深褐色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今早他在她公寓楼下等了三小时——就为送一碗自己熬的南瓜粥,说"投行实习生不能总吃便利店三明治"。
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苏棠的语音,带着香奈儿五号的甜腻背景音:"林浅你再磨叽,我就扛着香槟杀到沈氏顶楼了啊!"
沈砚的拇指在她手背上两下,到底松开了:"让她上来。"他转身整理袖扣,动作过于刻意的从容,"陈特助在楼下接她,五分钟到。"
林浅低头回消息的空档,余光瞥见他从西装内袋摸出药瓶,快速吞了两颗。
她心里一紧——沈砚有严重的偏头痛,上回为了截胡陈明远的海外并购,三天没合眼,疼得在办公室吐了一地。
"沈砚。"她走过去,伸手按住他按太阳穴的手,"今晚必须睡够六小时。"
他愣了愣,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好。"尾音轻得像叹息,"等苏棠走了,我们看《生活大爆炸》。"林浅一怔——那是她上周随口提过的,说小时候总跟着邻居爷爷看,现在重播还能笑出声。
办公室门被敲响时,沈砚己经恢复了那副"跨国集团CEO"的冷硬模样。
苏棠踩着十厘米红底鞋撞进来,香奈儿菱格包甩在会议桌上发出闷响:"我靠沈总,你这地毯是波斯手工的吧?
我上周在日内瓦拍的那批货都没这花纹——"她突然顿住,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绕了两圈,挑眉笑,"行啊林浅,藏得够深,上回说在沈氏当实习生,合着是当老板娘?"
林浅耳尖发烫,刚要解释,沈砚己经拉着她在主位坐下:"说重点。"他指节敲了敲苏棠推过来的文件夹,封皮印着"滨海生态城项目环评复核","巴黎方面怎么说?"
苏棠扯了把椅子坐下,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翻开文件:"我朋友混进了当年的评审会。"她抽出一张照片,是二十七个西装革履的老头围桌而坐,"第七排左数第三个,叫让·皮埃尔,现在在国际环保组织挂名。
他说当年的海洋生物多样性报告是买的——"她指尖划过照片边缘的批注,"数据照搬菲律宾某片死海,珊瑚覆盖率从3%改成83%,就为让陈明远的填海计划过审。"
林浅的社交洞察力突然泛起刺痒——这是她情绪剧烈波动时的征兆。
她闭眼深呼吸,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像潮水般涌来:三个月前在慈善晚宴,陈明远拍着胸脯说"要建华东最大生态社区",指尖却无意识地抠着袖扣;上周沈氏法务部查到他土地审批延迟,他在记者会上笑得太开,眼尾细纹都没动。
"所以他急着在媒体上造势。"她睁开眼时,眼底亮得惊人,"用舆论绑架监管层,就算我们现在捅出环评造假,他也能说'项目关乎十万就业,不能因小失大'。"
沈砚的指节抵着下巴,目光像刀:"陈特助刚截到他给公关公司的邮件,明早九点,《经济周刊》头版会发《滨海项目:陆家嘴的下一个奇迹》。"他抽出钢笔在便签上写了个号码推过去,"王记者,三年前被陈明远害得丢了工作,现在在《深度观察》跑调查线。"
林浅立刻摸出手机,刚要拨号,苏棠突然按住她手背:"等等。"她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段录音,"半小时前在恒隆广场,我听见陈明远的助理打电话——"
录音里是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讨好的笑:"陈总,王记者那边说要两百万封口费,否则就把当年的土地贿赂案抖出来......"
"啪"的一声,沈砚的钢笔断成两截。
林浅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握住他的手:"我来打。"她按下通话键,听着嘟声在耳边响起,社交洞察力像精密仪器般运转——王记者现在应该在报社楼下的便利店,手里捏着冷掉的关东煮,手机屏幕亮着银行余额,小数点后只有两位。
"喂?"电话接通时,背景音果然有"欢迎光临"的电子音。
"王老师,我是林浅。"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三年前在丽思卡尔顿,您帮被欠薪的建筑工人拍过照,后来被删的那张,我这儿有原图。"
对面沉默了三秒,然后是急促的吞咽声:"林小姐......"
"我要您明早八点发篇稿子。"林浅盯着会议桌的木纹,那道裂痕像极了陈明远的商业帝国,"标题我想好了,《滨海项目环评疑云:谁在为填海计划买单?
》。"
挂掉电话时,沈砚正用裁纸刀修新钢笔。
他抬眼时,眼底的暗涌散了些:"王记者当年被陈明远买通黑道打断过肋骨。"他将修好的钢笔递给她,金属笔身还带着体温,"你提丽思卡尔顿的照片,是因为......"
"他女儿去年考上了建筑系。"林浅转动钢笔,笔帽上的菱形切割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照片里有他女儿举着'爸爸加油'的牌子,藏在工人堆里。"
苏棠突然吹了声口哨:"可以啊林浅,这洞察力比FBI还厉害。"她收拾起文件,菱格包撞了撞林浅肩膀,"我去盯着印刷厂,确保明早报纸不被截胡。"走到门口又回头,冲沈砚挑眉,"沈总,你家公寓的客房该换床垫了,上回我睡出个腰疼——"
"苏棠。"林浅的耳尖红得要滴血。
"开玩笑的!"苏棠挥了挥手,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渐远。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时,落地窗外的霓虹正亮到最盛。
林浅望着玻璃上两人重叠的影子,突然想起今早沈砚熬的南瓜粥——甜得恰到好处,像他藏在冷峻下的那点温柔。
"明早八点。"沈砚突然开口,声音低哑,"我让陈特助在报社门口守着,王记者的车会被三辆黑车跟着。"他转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个银色U盘,"这是陈明远近五年的海外账户流水,转给王记者时......"
"用暗网邮箱。"林浅接话,"我上周让技术部做了个假IP。"
沈砚的目光软了软,伸手揉了揉她发顶:"聪明。"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条新短信。
林浅低头的瞬间,呼吸险些停滞——同样的陌生号码,同样的乱码开头,这次的内容只有一行:"这只是开始......"
沈砚的手指覆上她手背时,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拿过手机,拇指重重按在通话记录上,这次林浅没拦他。
电话接通的瞬间,对面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陈明远的笑声,混着红酒杯碰撞的脆响:"林小姐,沈总,晚安啊。"
嘟的一声,通话结束。林浅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23:59。
"搬去我公寓。"沈砚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现在。"他扯下领带塞进西装口袋,动作比任何时候都急,"陈特助在楼下等,我的车有防弹玻璃,车库有十二组监控——"
"好。"林浅握住他发抖的手,这次换她揉他发顶,"但你得答应我,到了公寓要喝杯热牛奶。"
沈砚愣了愣,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林浅惊呼时,他埋在她颈窝闷笑:"好。"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垂,"都听你的。"
电梯下行时,林浅望着镜面墙上两人的倒影。
沈砚的西装有些乱,她的发梢翘着,像两株在风暴里缠在一起的树。
手机在口袋里再次震动,她没看——该来的总会来,但至少此刻,她不是一个人。
电梯门开的瞬间,夜风吹得她鼻尖发酸。
沈砚的车停在最里侧,陈特助举着伞站在车旁,伞面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严阵以待的保镖。
林浅望着远处渐起的乌云,突然想起苏棠说过的话:"真正的风暴,从来不是突然来的。"
但这一次,她有足够的勇气,和足够的光,去迎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