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的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手机贴着耳朵时，沈砚的声音像冰碴子渗进骨髓。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在太阳穴里轰鸣——半小时前陈明远的私人飞机从香港起飞，这个时间点太巧了，像精心计算过的逃生倒计时。
兰心阁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孙老板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正趴在窗沿张望。
上回在慈善晚宴，孙老板替陈明远挡过三杯红酒，指腹蹭过袖口银线时露出的腕表划痕，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在记忆里闪回。
林浅摸出手机给苏棠发消息，指尖在"张副局长的儿子"几个字上顿了顿——三天前在陆家嘴咖啡馆，张副局长的儿子被拍到和赌场经理勾肩搭背，这大概就是陈明远说的"打招呼"的底气。
车库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沈砚的黑色迈巴赫停在最里侧，车窗降下一半，露出他紧抿的下颌线。
林浅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冷气裹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涌过来，混着淡淡的烟草味——他很少抽烟，除非极焦躁。
"海外账户查到了。"沈砚转动方向盘，轮胎碾过减速带时发出闷响，"陈明远把收购案相关的资产转移到了英属维尔京群岛的空壳公司，陈助理今早去了汇丰银行上海分行，取走了加密优盘。"他的拇指关节抵着方向盘，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打高尔夫留下的，此刻却绷得发白。
林浅解开旗袍盘扣，从内侧口袋抽出一沓文件——三天前在孙老板的私人酒窖，她借着品鉴红酒时碰倒醒酒器，用手机拍下了他和陈明远的资金往来记录。"孙老板的现金流90%来自陈明远的地产项目，上周他女儿在巴黎买的爱马仕铂金包，付款账户是陈明远的情妇名下。"她翻开文件，纸张摩擦声在密闭车厢里格外清晰，"他刚才松口提张副局长，说明陈明远的威胁对他失效了。"
沈砚突然踩下刹车，车头在转弯处划出漂亮的弧线。"刘专家的伪造报告明天会送到证交所。"他侧过脸，眼底的暗火几乎要烧穿夜色，"陈明远打算用虚假数据拉低目标公司估值，等我们退出后再低价接手。"
林浅的指甲掐进掌心，社交洞察力像开了闸的洪水涌上来——三天前在行业论坛，刘专家摸了七次领结，那是说谎时的习惯性动作；昨天陈助理接电话时用粤语说"数据部今晚加班"，而数据部主管上周刚提交了病假申请。"我去陈明远公司。"她突然开口，"伪装成实习生，他们最近在招暑期工。"
沈砚的手指猛地收紧，方向盘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太危险。"
"他的助理今天穿了新定制的西装。"林浅调出手机里的照片，是今早陈助理在写字楼前的监控截图，"袖口金线比平时多缝了三圈，这种细节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刻意炫耀。"她按住沈砚搁在档把上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袖口传过去，"我要亲眼看看他们怎么伪造数据。"
凌晨两点的明远大厦还亮着灯，林浅穿着借来的米色职业套装，工牌挂在胸前——苏棠的表妹正好在明远集团行政部，半小时前刚发来临时门禁卡。
前台打瞌睡的保安听见脚步声抬头，她冲对方笑了笑，露出右耳后的小痣——和苏棠表妹的证件照一模一样。
电梯停在18层，数据部的玻璃门虚掩着。
林浅听见打印机的嗡鸣，陈助理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刘专家要的市场调研报告，把B区的销售额挪到A区，注意小数点后两位。"
她贴着门缝往里看，黄律师正坐在电脑前，推眼镜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三倍——上回在律所谈判，他每说一句假话就会推一次眼镜。
陈助理转身时，她瞥见他桌上的优盘，和沈砚说的汇丰银行标志分毫不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砚的消息："监控己黑，你有十分钟。"
林浅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陈助理抬头时，她正好撞翻了他手边的咖啡杯。"对不起！"她弯腰去捡文件，余光扫过电脑屏幕——那是目标公司近三年的财务报表，B区销售额被改成了A区，刘专家的签名歪歪扭扭，明显是扫描后PS的。
"你谁啊？"陈助理扯过纸巾擦西装，脸色涨得通红。
"行政部新来的实习生。"林浅递上工牌，指尖在颤抖，"张主管让我来送会议纪要。"她把文件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陈助理耳尖——他紧张时会泛红的耳尖此刻一片煞白。
离开大厦时，林浅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躲进消防通道，快速拍下电脑屏幕的照片，发送给沈砚。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墙角的蛛网，她突然听见脚步声，慌忙把手机塞进包里——是黄律师，正拿着优盘往电梯走，嘴角挂着冷笑。
第二天上午十点，明远集团顶楼的新闻发布会现场。
陈明远穿着定制西装坐在主位，身后的LED屏上是"揭穿商业黑幕"的标题。
林浅坐在第三排，王记者的摄像机正对着她，镜头里的陈明远整理袖扣的动作慢了两拍——他在等关键证据。
"近日有人恶意抹黑明远集团。"陈明远的声音低沉有力，"但我们有充分证据证明，所谓的财务造假......"
"陈总，我有问题。"王记者突然站起来，话筒攥得指节发白，"您说的证据，是不是刘专家伪造的市场调研报告？"他点开投影仪，伪造的报表和PS签名赫然出现在大屏幕上，"还有，这是您海外账户的转账记录，上周刚给刘专家汇了两百万。"
现场炸开一片喧哗。
陈明远的脸瞬间煞白，后退时撞翻了椅子。
林浅看见他喉结滚动，手指死死抠住桌沿——和孙老板那天在兰心阁的动作一模一样。
"另外，"王记者的声音拔高，"张副局长的儿子上周在澳门赌场的消费记录，和您情妇的账户有三笔大额转账。"
闪光灯此起彼伏，陈明远的助理冲上来要抢话筒，被保安拦住。
林浅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沈砚的消息："警局己联系经侦支队，证据足够立案。"
发布会结束时，天空飘起细雨。
林浅和沈砚站在大厦门口，他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肩上，带着体温的重量让她安心。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的短信跳出来："你赢了这一局，但游戏还没有结束......"
她的手指微颤，抬头看向沈砚。
他正望着雨幕中的黄浦江，下颌线在雨雾里显得格外坚毅。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该去警局了。"沈砚转身，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刘海，"但有些人，该算的账，才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