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湖面织就轻纱,小舟推开粼粼波光,悄然泊在芦苇丛掩映的码头。
叶之风抱着昏睡的柳青霜踏上湖心岛,眼里充满了爱恋,青石板上苔痕斑驳,几间竹舍半隐在樟木林中。
“这岛是当年柳震设计的。”老者点燃铜炉里的艾草,青烟袅袅升起,“他说总得给江湖留个喘息的角落。”
柳青霜在竹榻上微微颤动睫毛,叶之风忙俯身查看。她额角新添的伤痕泛着药膏的微光,却比昨日多了几分血色。“我们......在哪?”声音仍似揉碎的绸缎。
叶之风将温热的药汤递到她唇边,“先别说话。”
竹帘忽被劲风掀起,老者提着一尾活鱼闪身而入,鱼尾拍打木桶溅起水花。“桃花潭银鲈最补气血寒”,他刮鳞的动作行云流水,“当年你爹在此养伤月余,日日食此鱼。”
暮色漫过紫霞湖时,叶之风将最后一块艾草膏敷在柳青霜锁骨处的鞭痕上。湖面倒映着破碎的霞光,将她苍白的脸颊染成绯色。他指尖悬在半空,迟迟不敢收回,生怕惊碎了这劫后余生的宁静。
“水牢里的腐水有毒。”柳青霜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碎玉,“你不该冒险救我。”
竹筏系在芦苇丛中的动静惊飞两只白鹭。叶之风收回手,从陶瓮里舀出药汤,却在递过去时故意将碗沿擦过自己掌心:“那替我挡下暴雨梨花针,我便说过,这条命是你的。”药香混着艾草气息在竹屋内氤氲,他看见她耳尖泛红,像早春枝头的含苞待放的花蕾。
子夜的湖面泛起薄雾,柳青霜在高热中呓语。叶之风解下外袍裹住她颤抖的身子,忽然被冰凉的手指扣住手腕。“别丢下我......”她蜷缩在他怀里,发间还残留着水牢的腥气,却让他想起三年前初遇时,她站在秦淮河画舫上,发簪坠着的珍珠与粼粼波光一同流转。
晨光刺破云层时,叶之风正在削木剑。昨夜她烧得滚烫的掌心还烙在他心口,此刻却见她倚着门框,苍白面容被朝阳镀上金边。木剑脱手坠入湖中,惊起涟漪无数,他快步上前扶住她虚浮的脚步:“伤口还未结痂......”
“教我南太极门剑法功夫。”柳青霜攥住他衣袖,指尖缠着的绷带浸透药汁,“下次换我护着你。”风掠过湖面,卷起她散落在肩头的青丝,恍惚间又回到初见那夜,她执剑挑落刺客面罩时,眼底的光比秦淮月色更清冽。
叶之风将她的手按在剑柄上,掌心贴着掌心:“好,从握剑开始。”远处传来马蹄声,惊起满湖鸥鹭,他却将她护在身后,在晨风中握紧了手中的剑——这一次,他定要护她一世长安。
叶之风盘坐在榻前,掌心腾起袅袅白雾。南太极内家功夫讲究“以柔克刚,气随意走”,他将内力化作温润溪流,顺着柳青霜受伤的经脉缓缓注入。这门功夫最忌心浮气躁,可当指尖触及她冰凉的肌肤和迷人曲线,他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柳青霜陷入半昏迷状态,眉头紧蹙,冷汗不断从额角渗出。叶之风额间也布满细密汗珠,他强压下心头的焦虑,凝神将内力分作三股,一股驱散体内余毒,一股修复受损筋脉,最后一股护住心脉。竹屋内静谧无声,唯有两人绵长的呼吸交织,在空气中荡起细微涟漪。
忽然,柳青霜喉头发出痛苦的呜咽,浑身剧烈颤抖。叶之风知道这是毒素反噬的关键时刻,牙关一咬,将毕生功力尽数祭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可掌心的白雾却愈发浓郁,仿佛要将她周身的黑暗都一一驱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青霜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叶之风疲惫却欣喜的脸庞,他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显然为了救她己耗尽心力。“别说话。”叶之风沙哑着嗓子道,轻轻将她扶起,喂了一口温热的参汤,“好好休息,有我在。”
柳青霜望着他憔悴的面容,心中泛起阵阵暖意。原来生死之间,最珍贵的不是绝世武功,而是这愿为彼此倾尽所有的深情。她靠在他肩头,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即便紫霞湖外风雨再大,只要有他在身旁,便再也无所畏惧。
凝视着柳青霜那盈盈的秋水,叶之风知道,要想揭开“香鱼使”背后的谜底,得创造机会接近郑贵妃,走进郑贵妃的内心世界。
那么,传说中那个神秘的“香鱼谷”,就是叶之风心向往之的仙境,他是一定要去寻觅探究一番的,据说那儿可遇而不可求,波光潋滟、佳人如云、香鱼嬉戏,只留待有缘分的人去遇见,并相知相识。
叶之风骑着一匹黑骏马出发了,他想:只要有梦想,就有诗与远方。
初春的山岚裹着松涛漫过青崖,叶之风的青衫己被露水洇得半透。他轻装上阵,沿着溪涧逶迤的山道跋涉三日,终于在暮色西合时分,望见云雾深处浮动的点点绯色。
水声骤然变得清越,拨开垂落的紫藤帘幕,眼前豁然开朗。千亩浅潭在暮色中泛着琉璃光泽,无数银鳞香鱼正绕着潭心的琼花树游弋,鱼尾搅动的涟漪竟化作缕缕芬芳,甜腻中混着松针的清苦,教人醺然欲醉。潭边琼楼玉宇层叠,飞檐上悬着的珍珠灯笼次第亮起,将整片山谷染成流霞。
“可是香鱼使叶大人?”软语惊破静谧。莲池畔立着轻纱覆面的女子,广袖垂落的璎珞坠子轻晃,脚下碧波忽地翻涌,两条香鱼衔着金铃浮出水面。叶之风尚未答话,对岸又传来环佩叮咚,一群身着鲛绡的舞姬踏着荷叶翩跹而来,她们鬓边簪着的夜合花,竟与游动的香鱼同频开合。
香鱼突然齐声腾跃,万千鳞光织成银虹,叶之风这才看清潭底铺着整块夜光璧,游动的鱼群在石壁投下诡谲光影。有香鱼衔着琥珀盏游至岸边,盏中盛着琥珀色的琼浆,蒸腾的雾气里浮现出《香鱼谱》中记载的神秘图腾。
夜色渐浓,香鱼谷的芬芳愈发浓烈。叶之风望着穿梭在水光潋滟之间的朦胧身影,恍惚间分不清这是仙乡还是梦境,唯有腰间令牌沁骨的凉意,提醒着他肩负的采香使命——只是这香鱼之香,究竟是鱼身所带,还是来自这如梦似幻的仙境?
忽有晚风吹皱潭面,宛如一群舞姬倏然隐入云阶深处,只余环佩遗落水面叮咚作响。叶之风循声望去,见西南角竹影间漏出暖光,轻纱帐幔后浮动着朦胧人影,雾气氤氲中,竟传来潺潺水声与若有若无的笑语。
拨开垂落的忍冬藤蔓,眼前景致教人屏息。潭面上各色水莲花绽放,粼粼波光里,一群美人正在沐浴戏水,肤白如雪,曲线玲珑,宛如群星闪耀。她们发间珍珠流苏垂落水面,与游动的香鱼触须缠绕,轻扬时,溅起的水珠竟凝成细碎的香雾。
居中的女子轻轻哼着仙乐,雪肤映着潭底香鱼石泛出的柔光,发间金步摇随动作轻颤,惊起数尾银鳞香鱼。她指尖划过水面,香鱼便衔来盛放的水莲花,花瓣浮在水面,转眼化作胭脂色的涟漪。
其他美人或拨弄涟漪,或任香鱼用的唇轻啄发梢,银铃般的笑声与香鱼的唼喋声交织成曲。
最外侧的浴池雾气尤盛,隐约可见位红衣美人半倚在池边,腕间赤金铃铛随着动作轻响。她忽然扬手泼水,水珠在空中凝成香雾,雾中竟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香鱼虚影。那些虚影与池中香鱼呼应,围着浴池盘旋成环,尾鳍扫过之处,飘落的丁香花瞬间化作点点金粉。
叶之风屏息后退,不料滑倒了。声响惊动潭中美人,红衣女子回眸,眼波流转间,香鱼突然群起腾跃,万千鳞光将她周身裹成光雾,朦胧间只余耳畔摇曳的珍珠坠子,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忽有银铃轻响自香鱼谷竹林深处传来,一群霓裳裹身的女子踏着飘落的玉兰花瓣款步而出。
她们发间珍珠坠子垂落水面,惊起成群香鱼。最前方的女子赤足点在水面,裙裾下露出的脚踝系着鎏金铃铛,香鱼们竟随着铃声节奏翻跃,溅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七色光晕,将水面映成流动的琥珀色。轻扬,溅起的水珠刹那间化作细碎的香雾,香鱼们争相跃起,用的唇瓣接住雾霭,吞吐间竟吐出点点星辉。
“香鱼使既己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红衣美人腕间赤金铃铛随着动作轻响。她忽然扬手泼水,水珠在空中凝成虹霓,万千香鱼衔着花瓣自雾中穿梭,尾鳍扫过之处,山茶花瞬间化作金粉。其他美人或倚着香鱼吐水兽拨弄涟漪,或任由香鱼用柔软的唇轻啄发梢,银铃般的笑声与香鱼的唼喋声在山谷间回荡。
暮色渐浓,香鱼谷的芬芳愈发浓烈。叶之风望着光影交错中朦胧的身影,腰间令牌沁骨的凉意却提醒着他身负的使命。只是眼前这香雾缭绕、美人与灵鱼共舞的奇景,究竟是人间还是仙境?
香鱼谷的晨雾被第一缕天光刺破时,叶之风己褪去外衫,任由温热的潭水漫过胸膛。这处隐匿于峭壁环抱间的天然浴池,水底游弋着通体银白的香鱼,鳞片在水波中折射出细碎光晕,恍若坠入一池流动的碎钻。
面对如此惊艳的美惑,叶之风气定神闲,使出南太极门的上乘内家丹田功夫,沉肩坠肘,双掌缓缓划开氤氲水汽。南太极内家功夫讲究 “以柔克刚,借势而行”,此刻叶之风周身毛孔舒张,将潭水的温润与山谷的灵气尽数吸纳。每当掌缘掠过水面,便带起细密水珠,在空中凝成若有似无的太极图,旋即被清风揉碎成点点星芒。
忽有山风穿谷而过,愈发显得他玉树临风,英姿飒爽。
叶之风旋身踏水,足尖轻点处激起三朵莲状水花。真气自丹田游走周天,在经络间形成环状气劲,带动潭面水波呈同心圆层层扩散。香鱼仿佛受到感召,纷纷聚拢至他身侧,鱼群穿梭的轨迹竟与他的招式暗合,勾勒出玄妙的弧线。
日影西斜时,叶之风收势而立。水珠顺着他健美强壮的肌理滑落,在池底溅起清脆声响。他垂眸望着随波摇曳的香鱼,嘴角泛起笑意 —— 这日的修炼,倒像是与天地万物共舞了一场。
暮色为香鱼谷镀上一层琥珀色时,叶之风揽着轻纱半透的仙子踏入温热泉池。氤氲水汽中,仙子腕间的玉铃轻响,惊起池底银鳞翻涌,千百尾香鱼如碎玉琼瑶,簇拥着二人搅动的涟漪游弋,鳞片折射的虹光在岩壁上投下迷离幻影。
叶之风揽住仙子盈盈一握的纤腰,掌心真气微吐。南太极讲究“阴阳相济”,此刻他以柔劲托着仙子旋身而起,足尖轻点水面,惊起的水珠悬于半空竟凝成阴阳鱼的轮廓。仙子默契配合,广袖舒展如流云,指尖引动香鱼组成八卦阵型,与他的招式遥相呼应。
“看招!” 叶之风低喝一声,双掌划出柔中带刚的弧线,真气震荡潭水形成漩涡。仙子轻笑回应,玉指轻弹,数尾香鱼骤然加速,鱼尾甩出的水刃竟与叶之风的气劲相撞,迸发出细碎金光。二人在池边辗转腾挪,真气与水流交织,每一次肢体相触都带起漫天水雾,化作太极图的虚影。
月上中天时,修炼化作嬉戏。叶之风揽着仙子跌入水中,惊起满池香鱼欢跃。
他以掌心真气托着仙子在水面起舞,香鱼群环绕二人游弋,时而组成莲花,时而化作凤凰。月光洒落,将二人交叠的身影与香鱼的轨迹,共同绘成一幅流动的仙宫图卷。
水花溅起的刹那,仙子发间的玉簪松落,青丝如墨倾泻在碧波之上。叶之风旋身接住坠落的簪子,指尖不经意掠过她泛红的耳尖,引得池底香鱼突然躁动,银鳞翻涌成浪,将两人托至潭心凸起的潭心岛上。
“这鱼儿倒比你还心急。”仙子倚着叶之风的胸膛轻笑,指尖轻点水面,涟漪中竟浮现出无数微型太极图。叶之风喉间溢出低笑,真气顺着她滑落的发梢游走,将垂落的青丝凝成缕缕银丝,在月光下与香鱼的鳞片一同闪烁。
忽然,一阵山风裹挟着夜露掠过,池边的百年紫藤突然绽放,粉紫色的花瀑倾泻而下,将二人笼罩其中。叶之风趁机施展 “云手缠丝”,真气化作无形绸带,卷着花瓣与水雾在空中勾勒出九转连环的太极轨迹。仙子玉足轻点,周身萦绕的香鱼突然迸发莹蓝光芒,与他的招式碰撞出漫天星芒。
当最后一缕月光沉入山峦,叶之风将精疲力竭的仙子轻轻放在铺满紫藤花瓣的岸边。潭水逐渐恢复平静,香鱼群却依然围绕着他们,银鳞映着月光,如同撒在谷中的银河。他拾起湿透的外衫披在她肩头,指腹不经意间划过她手背上淡青色的经络——那里,真气正随着他的触碰,悄然勾勒出新的脉络图纹。
忽有一阵清越笛音破空而来,震荡得香鱼谷的空气都微微震颤。叶之风猛地将仙子护在身后,掌心真气凝聚,却见潭水表面泛起诡异的波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那些来不及游走的香鱼被封在冰层之中,银鳞闪烁着幽蓝的光,宛如被困在水晶里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