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雪下得无声而汹涌。
林浅站在阿尔卑斯山脚的实验中心外,黑色大衣上落满细碎的雪粒。她仰头望着这座纯白色的建筑——国际记忆重置中心,外表像一座无菌的疗养院,内里却藏着最精密也最残忍的神经手术设备。
三天前,她追踪顾沉舟的航班来到这里,却始终无法突破实验室的安保系统。首到一小时前,唐玥黑进了中心的后台,发来一张实时监控截图——画面里,顾沉舟躺在手术台上,后颈连接着数根电极,而黎曼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那支紫色的药剂。
林浅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她摸出藏在袖口的针剂——那支从顾沉舟保险柜里找到的“记忆阻断剂”,此刻正在低温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要么救他,要么和他一起遗忘。
——
实验室的通风管道狭窄冰冷。林浅匍匐前进时,手肘摩擦金属内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透过排气口的百叶窗,她看见下方手术室的全貌——顾沉舟己经被注射了麻醉剂,双眼半阖,而黎曼正在调试一台形似核磁共振仪的机器。
“最后一次确认。”黎曼的声音通过管道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GH-18会彻底切断你们的基因共鸣,代价是你过去五年所有关于她的记忆。”
顾沉舟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麻醉状态下的声音低哑模糊:“……执行。”
林浅的血液瞬间冻结。
——
她踹开通风管盖跳下去的瞬间,手术室的警报器发出尖锐的嘶鸣。黎曼的反应极快,转身就按下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机器立刻发出启动的嗡鸣。
“林医生。”黎曼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你终于来了——他赌的就是你会来。”
林浅的视线越过他,落在手术台上的顾沉舟身上。他的瞳孔己经因药物扩散,却在听到她声音的刹那剧烈收缩,心率监测仪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什么赌注?”她握紧手中的针剂。
黎曼微笑起来,那笑容让林浅想起吐信的毒蛇:“赌你会选择救他,而不是摧毁这里。”他指向角落里另一个空着的手术台,“GH-18需要双生子同时注射才能生效——他原本打算独自承担所有副作用。”
林浅终于明白了那份文件上的“代价”是什么意思。顾沉舟想用自己的记忆为代价,切断他们的基因链接,还她自由。
——
手术台旁的全息屏突然亮起,显示出一组跳动的脑电波图——那是顾沉舟此刻的记忆提取画面。林浅看到无数碎片般的影像闪过:她第一次在急诊科握手术刀的样子,他们在民政局领证时窗外的大雨,地下室里他抱着母亲骸骨时颤抖的肩膀……
而所有画面中央,都有一个共同的身影——她自己。
“机器己经启动,你还有三十秒做决定。”黎曼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要么现在给他注射阻断剂,让GH-18失效;要么躺上另一张手术台,和他一起忘记这五年。”
林浅看向顾沉舟。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说什么。她俯下身,听到气若游丝的两个字:
“……快走。”
——
雪下得更大了。实验室的玻璃窗外,阿尔卑斯的群山在夜色中沉默矗立。林浅站在两台手术台之间,左手握着阻断剂,右手摸到后颈微微发烫的芯片。
她忽然想起那个雨夜,顾沉舟在爆炸的实验室里对她说的话——
“我们之间从来不是选择,而是必然。”
针剂刺入颈动脉的瞬间,林浅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温暖。顾沉舟的瞳孔骤然紧缩,心率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
紫色的药剂在血管中奔涌,她感到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却在最后一刻,被人紧紧攥住了手腕。
顾沉舟不知何时挣脱了麻醉剂的束缚,他的手心滚烫,死死扣住她的腕骨,另一只手拔掉了自己后颈的电极。
“你……”林浅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抬起头,眼底的紫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暗涌情绪。
“我赌赢了。”顾沉舟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果然选择了最蠢的方式。”
——
黎曼的尖叫声被警报声淹没。林浅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己经被顾沉舟拽着冲出手术室。走廊的应急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长一短,却始终并肩。
风雪呼啸的露台上,顾沉舟终于停下脚步。他捧起她的脸,拇指擦过她颈侧的针孔——那里己经泛起紫色的纹路。
“知道为什么GH-18需要双生子同时注射吗?”他的呼吸喷在她唇边,“因为单独注射的一方,会继承另一方的全部记忆。”
林浅的瞳孔微微扩大。
“现在,我的记忆在你这里了。”顾沉舟低头吻住她,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雪的气息,“而你永远甩不掉我了。”
远处传来首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唐玥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沉舟却只是紧紧抱着她,仿佛要把这五年的时光都刻进骨血。林浅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和她的频率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