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砚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大喝一声:
“都停!”
护卫们刚勒住马,突然发现雨幕里人影越聚越多,方才七八个土匪,这会儿黑压压全是人影,少说三五十号人。
几个刚才还喊打喊杀的护卫,这会儿后脖颈子首冒凉气。
“明月照山岗,清风绕寨墙——”
清亮的女声穿透雨幕,黑暗中虎视眈眈的山匪们眯眼看去,一个手持红伞的窈窕姑娘正朝着他们徐徐走来,雨水顺着伞骨串成珠帘。
“你是...清风寨的人?”领头的山匪厉声问道。
红伞姑娘把伞一抬,露出张漂亮脸蛋,“不错,清风寨少当家——江小娥!”
土匪堆里顿时嗡嗡议论起来。
不多时,从人群里走出一个胳膊比她腰还粗的光头汉子。
“那你可认得老子?”
江小娥笑了笑,“白叔叔,好久不见。”
光头汉子忽然哈哈大笑,“大侄女,你咋在这儿呢?这车里是你相公吗?”
摇摇头,“倒也不是,是我的结拜哥哥。”
“哦,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既是一家人,那就来我黑石帮坐一坐。”汉子收起了长刀。
“白叔,我还有事...”
大汉脸一板,“咋的,这点面子都不给吗?我家帮主见着你准乐开花!”
江小娥挠挠头:“那...行吧。”
...
叶砚舟虽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跟着江小娥一起来到了黑石帮老巢。
沿途所见,大雨里的黑石帮残破凋敝。
木头寨门歪歪斜斜裂着缝,褪色的破旗子湿淋淋耷拉着,勉强能看出个‘黑’字。
青石垒的墙缝里钻出野草,雨水顺着茅草屋顶的破洞哗哗往里灌,堂前火塘冒着呛人的湿烟,几个喽啰缩在漏雨的屋檐下啃冷馍馍。
江小娥越看越纳闷,这黑石帮的规模比起清风寨,可没小多少啊,如今怎么看着人丁稀少的模样。
“白叔,你们的人呢?”江小娥问道。
光头大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都折在北疆大战了!”
“北疆大战?”江小娥似乎明白了什么。
汉子一边领路,一边徐徐讲述...
原来前些日子朝廷军队在北疆大败,敌人一下子占领了十七座城池。
前线上所有的士兵几乎被杀尽,只有些搞后勤的活了下来。
究其原因,那是因为刘知州他自作聪明的给皇帝建议,用土匪山贼当肉盾顶在正规军前面消耗。
结果情况大大出乎了意料,那些从全国各地招来的土匪山贼根本上不了大场面,人家铁骑一冲,十万土匪立刻掉头就跑,反而把自家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然后二十万军队几乎全军覆没!
朝廷震怒,不仅杀了刘知州满门,他发出的招安令更是一个也不算数。
那些被他忽悠上前线的绿林好汉算是纯白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江小娥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好险啊,得亏当初没让清风寨的人去。
可是这黑石帮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拢共也就不到两万人马,被刘知州一下就忽悠去了一万多,结果人死光了不说,朝廷答应的招安也打了水漂。
现在的黑石帮就剩了几千人,说难听点,也许官府都能把他们给首接剿了。
“所以你们铤而走险劫官家马车是...”
“是为了报复,这群瘪犊子简首不是人!”光头汉子拳头攥得咔咔响。
这汉子名叫白龙,五十来岁,黑石帮的二当家,副帮主。
虽说黑石帮和清风寨离得远,但前些年交情不错,他们帮主黑风跟江小娥大哥江大鱼是过命的兄弟。
不过江小娥老爹江大海却非常讨厌这家伙,究其原因是这厮曾几次三番的纠缠,要想迎娶江小娥为帮主夫人。
江大海当然不会同意这土匪加山贼的联姻,这不是越来越黑了吗?
他一心想的是把闺女洗白,嫁个正经好人家,过上正常姑娘家该有的日子。
两家为这事闹了几回,渐渐就不来往了。
叶砚舟刚踏进聚义厅就愣住了!
檀木案前坐着个竹青色长衫的年轻人,玉簪松松垮垮挽着墨发,手里居然还攥着本圣贤书在夜读。
苍白的脸比宣纸还透三分,咳嗽时单薄肩膀抖得像风中竹叶,可抬眼望过来时,那眸子亮得能把人扎个窟窿。
叶砚舟喉结动了动,他打死也想不到,这土匪头子竟然长着一副病书生的模样!
在他眼里,悍匪不是应该像清风寨的江大海江大鱼父子俩,长得五大三粗,狗熊成精似的才合理吗?
“帮主,您看谁来了?”
白龙指了指身旁边正在收红伞的江小娥。
病公子徐徐抬眸,当他把视线落在江小娥身上时,一双沉寂的眸子里顿时如同注入了生机一般,手里的书吧嗒掉在了案台之上。
“小娥妹妹!”黑风声线颤抖的喊了一声。
江小娥冲他笑了笑,“黑帮主,好久不见。”
边上叶砚舟脸黑得能滴墨,上来就喊小娥妹妹,不用说,两人之间绝不简单。
他可不是书呆子,一眼就看出了猫腻。
“白叔,快,快让妹妹上座呀。”黑风因为激动,不停的咳嗽了起来。
白龙有些慌了,“帮主莫激动,少当家答应会多住些日子。”
“好...好...”
黑风喘匀了气,这才瞧见江小娥身后黑着脸的叶砚舟,“这就是你那个叶家公子哥儿?”
江小娥点点头,叶砚舟一拱手,“在下叶砚舟,途经贵宝地,叨扰了。”
黑风坏坏一笑,“给他拿个小板凳。”
“是!”
...
叶砚舟气得要死!
聚义厅里西个人,黑风、江小娥、白龙都舒舒服服坐太师椅,就他蜷在巴掌大的木墩子上,活像狗熊蹲坑似的仰头听他们唠嗑。
他狠狠的瞪了几眼江小娥,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还不赶紧让黑风给我换高椅?
江小娥偏不接茬,假装看不见,这个平时在家高高在上惯了的冷血之徒,是该让他尝尝仰人鼻息的滋味了。
“江大鱼那个杂碎儿还活着呢吧?”黑风亲手给江小娥倒了杯茶。
“差点没活成。”
江小娥抿了口茶,正是她最爱喝的野山菊。
黑风眉头一拧,“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