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才按下通话键。
林嫣的声音刚从听筒里冒出来，他就截断道："林姐，别挂，我这有新情况。"
酒吧里的爵士乐突然拔高半度，震得玻璃杯壁嗡嗡作响。
他侧过身避开路过的侍应生，指腹蹭过牛仔裤上的褶皱——那里还压着3号仓库的钥匙，金属边缘硌得大腿生疼。"匿名短信，王成今晚会去3号仓库，带黑箱。"他说得极快，尾音被冰块敲碎酒杯的脆响吞掉半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打火机开合的咔嗒声。
林嫣应该是点了根烟，杨鸿雪能想象她倚着酒吧后巷的砖墙，眉峰拧成一把刀："消息可靠吗？"
"不知道。"杨鸿雪低头盯着吧台上自己的影子，台灯在他瞳孔里投下光斑，"但苏教授说过，王成的海外账户和实验室捐赠有关联，周会计的账本如果能对上......"他喉结滚动，"林姐，我需要你和苏教授来酒吧碰头，现在。"
挂掉电话时，安姐正好端着杯龙舌兰放在他面前，琥珀色酒液晃出细碎的光。
杨鸿雪没碰，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苏若的回复："五分钟到。"指节抵着冰凉的杯壁，凉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钻——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高考前夜在网吧打游戏被教导主任抓包，可那时他怕的不过是处分，现在......
玻璃门被推开的风灌进来，林嫣踩着细高跟的声音先到。
她穿件黑色皮衣，头发用银簪随便绾着，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吧台上，"当"的一声。"周会计那边我让老九盯着，他要是敢跑，我能顺着馄饨汤的味儿把人拎回来。"她扯过张椅子坐下，扫了眼杨鸿雪攥得发白的手机，"苏教授呢？"
话音刚落，苏若就推门进来。
她穿件米色风衣，手里提着个黑色公文包，发梢还沾着夜露，显然是从实验室首接赶过来的。"破解器带了。"她把包放在桌上，金属搭扣扣上时发出轻响，"但王成的仓库安保系统是军用级，我需要现场调试。"
杨鸿雪把手机推到三人中间，短信的冷光映得林嫣的瞳孔缩了缩。"得先确认这条信息的真实性。"林嫣指尖敲了敲屏幕，"王成有多谨慎你知道，上回他见个供应商都要换三辆出租车。
突然暴露行踪......"她没说完，但杨鸿雪懂——要么是陷阱，要么是有人在内部捅了刀子。
"我联系韩立。"杨鸿雪摸出另一个手机，这是韩立给他的专用联络机，"警方的技术科能追踪短信来源。"
电话接通很快，韩立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应该是在警车里："仓库钥匙在你那儿？"
"在。"杨鸿雪捏紧钥匙，"但现在有匿名短信说王成今晚会去3号仓库，我需要确认......"
"等我三分钟。"韩立的背景音突然变吵，像是有人在喊"定位组准备"，接着是键盘敲击声，"短信是通过虚拟号码发送的，基站定位在......"停顿声里，杨鸿雪听见纸张翻动的脆响，"废弃仓库区，靠近城南码头的那片。"
林嫣的翡翠镯子又撞了下桌子："那片两年前就拆了，只剩几间破仓库。
王成的货不可能存那儿。"
"所以这是条引我们去的线索。"苏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发冷，"有人想让我们看到什么。"
杨鸿雪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想起小夏出事前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也是这种匿名号码，也是在深夜。"我去查。"他站起身，钥匙从裤袋滑出半截，"林姐、张浩跟我，李强留学校继续挖晨曦的财务漏洞——他电脑比我们都熟。"
林嫣没反驳，只把皮衣拉链拉到顶："我车上有夜视仪。"
苏若按住他的手腕："我跟你们一起。"
"不行。"杨鸿雪抽回手，"你带着破解器太显眼，万一......"
"杨鸿雪。"苏若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像实验室里冷却的金属，"王成动的是国家重点科研项目的资金，我比你更清楚他能做出什么。"她拍了拍公文包，"破解器需要我现场校准，否则进了仓库也是睁眼瞎。"
酒吧的挂钟敲响八点。
杨鸿雪盯着苏若眼底的血丝——她昨晚应该又在实验室熬了通宵，可此刻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锋利。
他闭了闭眼："行，但你跟在我后面。"
十点整，废弃仓库区的风卷着铁锈味灌进领口。
杨鸿雪蹲在半人高的杂草丛里，夜视仪把周围染成青绿色。
林嫣在左侧五米处调试微型摄像头，红色指示灯像颗极小的血珠；苏若缩在他右边，公文包抱在怀里，呼吸轻得像片叶子。
"信号稳定。"张浩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他守在三百米外的面包车上，负责监控设备，"仓库后门有动静。"
杨鸿雪的心跳突然加快。
他顺着夜视仪望过去，仓库铁门的缝隙里漏出一线昏黄，两个穿黑色外套的身影正往门里搬东西——其中一个人抬起手时，腕间的金表闪了下光。
"是王成的司机老陈。"林嫣的声音压得极低，她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上个月在星芒见过，他替王成买过单。"
杨鸿雪摸出联络机："韩立，目标出现，需要支援。"
"五分钟。"韩立的声音里有警笛呼啸，"但你们别轻举妄动，王成可能带了武器。"
回应他的是仓库里突然炸开的声响。
像是重物砸在铁皮上，接着是闷喝和东西摔碎的脆响。
杨鸿雪的夜视仪里，门内的影子开始晃动，有人喊了句："小心！"
林嫣抓住他的胳膊："里面不止老陈。"
苏若的手按在公文包上："破解器能开电子锁，但需要时间。"
杨鸿雪盯着仓库门。
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小夏的短信、周会计的账本、王成的黑箱，所有线索都在这扇门后交织。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声，盖过了耳麦里张浩的提醒，盖过了远处警笛的嗡鸣。
"走。"他扯下夜视仪塞进林嫣手里，"我们从侧窗进。"
林嫣的翡翠镯子在夜色里闪了下，她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我在前。"
苏若把公文包背带绕紧："我跟紧。"
仓库侧窗的玻璃碎了一半，锋利的边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杨鸿雪踩上林嫣的肩膀时，听见门内传来拖拽声，还有个沙哑的男声骂了句："把黑箱看好！"
他的指尖刚够到窗台，耳麦里突然炸响张浩的喊："鸿雪！
后门有人——"
话音被一声闷响截断。
杨鸿雪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转头看向面包车的方向，却只看见一片漆黑。
林嫣在下面拽他的裤脚："怎么了？"
"张浩那边......"杨鸿雪的喉咙发紧，他摸出兜里的钥匙，金属齿痕在掌心刻出红印，"先进去，快。"
仓库内的气味先涌出来——霉味混着机油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杨鸿雪的脚尖刚沾地，就听见左侧传来脚步声。
他拽着林嫣和苏若躲进堆着破木箱的阴影里，看着两个男人从眼前走过，其中一个扛着个黑色密码箱，箱角沾着暗红的痕迹。
"王总说今晚必须把东西运走。"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那小子嘴硬，再问不出来......"
"嘘。"另一人拍了拍腰间的硬物，"警察要是敢来，老子让他们连尸体都收不全。"
杨鸿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张浩最后那声喊，想起李强还在学校对着电脑敲键盘，想起小夏最后那条"对不起"的短信。
门后传来更清晰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挣扎，有人在威胁，而所有的声音都在说同一句话——
今晚，该结束了。
他侧头看向林嫣，她的匕首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又看向苏若，教授的手指正搭在公文包的搭扣上。
风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吹得墙角的报纸哗哗作响，掩盖了他们放轻的脚步声。
仓库最里面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光映出地上的拖拽痕迹。
杨鸿雪屏住呼吸，伸手搭上门把。
门内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是个男人的哭腔："我真的不知道密码！
王总说......"
"砰！"
枪声撕裂空气的瞬间，杨鸿雪猛地推开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