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点进那条未知短信。
冷白的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更重,后槽牙轻轻咬着腮帮——这是他高中时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前才会有的小动作,那时他总以为天塌了,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天塌,是短信里那句“这只是开始......”后面拖长的省略号,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挑着他神经。
“鸿雪!”楼下张浩的吆喝混着啤酒瓶碰撞声涌上来,“安姐调了新酒,说你肯定爱喝!”
他望着玻璃倒影里自己皱起的眉心,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进裤兜。
转身时莫吉托的薄荷香从袖口窜出来,他突然想起昨夜仓库里陈东骂赵明华“连学生的破数据都删不干净”——难道那些没删干净的数据,引出了新的麻烦?
吧台前,林嫣正用银勺敲着调酒杯,冰块撞击声脆得像碎裂的玻璃:“发什么呆呢?”她发尾还沾着点晨光,却己经换上了黑色西装裤,干练得像把收在鞘里的刀。
杨鸿雪把手机往吧台上一扣,屏幕朝上。
林嫣的手指在半空顿了顿,调酒杯“当”地磕在吧台上。
苏若从监控屏幕前转过脸,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没系,显然是从警局首接赶过来的:“谁发的?”
“未知号码,没备注。”杨鸿雪摸出烟盒又放下——苏若最烦烟味,“昨晚抓捕暗影联络人,陈东说赵明华是废物,删不干净数据。现在这条短信......”
林嫣的指甲在吧台上敲出急促的点:“我让人查号码归属,三小时内给结果。”她掏出手机时,腕间银链在灯光下闪了闪,“另外,酒吧后巷的监控昨天被人动过,我今早才发现。”
苏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突然锋利:“暗影的境外头目不可能这么快反扑,更可能是......”她顿了顿,从帆布包里抽出一沓资料拍在桌上,“我让实验室学生查了赵明华近三年的项目资金流向,有两笔五百万的转账,对方账户是‘晨曦贸易有限公司’。”
杨鸿雪的手指在“晨曦”两个字上划过:“贸易公司?”
“注册地址在江北区17号,挂着建材批发的牌子。”苏若翻开资料,纸页发出脆响,“但我查了他们的税务申报,连续三年零盈利,却每年都有大笔资金入账。”
林嫣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扫了眼屏幕:“号码是虚拟运营商的,定位在江北区。”她抬头时,眼尾的痣跟着挑了挑,“和晨曦公司同一片区域。”
吧台上的老式座钟敲响九点,钟声里混着推门的风铃声。
韩立穿着便衣站在门口,警徽在衬衫口袋里若隐若现:“杨先生,方便聊聊吗?”
杨鸿雪注意到他领口的折痕——这人怕是一夜没睡。
三人挪到角落卡座,韩立压低声音:“陈东交代,暗影国内联络人里有个‘灰鸽’,负责清理尾巴。我们昨晚突袭的窝点少了份名单,可能被灰鸽提前转移了。”他推过一个证物袋,里面是张皱巴巴的便签纸,“今早清洁工在审讯室垃圾桶找到的,上面写着‘晨曦’。”
苏若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所以这条威胁短信,是灰鸽发的?”
“不排除。”韩立掏出钢笔在便签背面画了个圈,“但更麻烦的是,晨曦公司的法人是个七十岁的退休教师,我们提审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挂名。实际控制人藏得很深。”他看向杨鸿雪,“我们需要有人混进去,您之前和暗影周旋的经验......”
“我去。”杨鸿雪说得太急,林嫣的手“啪”地按在他手背。
她的掌心带着调酒时的凉意:“你疯了?上次仓库的事差点......”
“总得有人查。”杨鸿雪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的银链——那是她十六岁时在夜市摆地摊攒钱买的,“而且......”他望向苏若,“赵明华删不干净的数据,可能就在晨曦。”
苏若低头翻资料的动作顿住,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我回学校调档案,看看赵明华和晨曦有没有学术合作。”她合上资料起身时,白衬衫下摆扫过卡座边缘,“三点前给你消息。”
林嫣松开手,从吧台抽屉里摸出个银色U盘抛给他:“酒吧的监控备份,昨晚后巷有辆黑色奥迪停留过,车牌我处理过了。”她的拇指着调酒杯沿,“如果需要支援,我让看场的阿杰跟着。”
“不用。”杨鸿雪把U盘收进内袋,“人多眼杂。”他转向韩立,“下午两点,我和张浩、李强去晨曦注册地址踩点。”
“我让队里在附近布控。”韩立起身时,警徽在阳光下闪了闪,“但别打草惊蛇。”
江北区17号比杨鸿雪想象中更破。
三层旧楼外墙刷着褪色的“晨曦贸易”,玻璃橱窗里摆着几袋落灰的水泥样品,卷帘门半开着,能看见里面堆着半人高的纸箱子。
张浩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这破地方能藏什么秘密?”
“嘘。”李强扯了扯他的衣角。
二楼窗户突然被推开,穿蓝工装的男人探出头,目光像钉子似的钉在三人身上。
杨鸿雪扯着两人往旁边的报刊亭走,假装看杂志:“二楼有三个摄像头,一楼卷帘门内侧有红外感应。”他压低声音,“刚才那男的右手有老茧,指节变形,像长期握枪的。”
张浩的喉结动了动:“你怎么知道?”
“陈东的手下也有这种手。”杨鸿雪摸出手机拍橱窗,镜头里的水泥袋编号突然刺痛眼睛——那是“明华建材”的logo,赵明华的名字就刻在袋子上。
手机在这时震动,陌生号码显示在屏幕上。
杨鸿雪接起,那边是经过变声处理的沙哑音:“杨同学,想知道暗影和晨曦的关系吗?今晚八点,老城区福来餐馆,我等你。”
“你是谁?”
“别问那么多。”对方轻笑一声,“带脑子来就行。”
嘟嘟声响起,杨鸿雪盯着通话记录,后颈泛起凉意。
李强凑过来:“谁啊?”
“可能是条鱼。”杨鸿雪把手机揣回兜里,“也可能是个套。”
“那你还去?”张浩急了,“上次仓库要不是警察来得及时......”
“不去的话,永远不知道他们藏了什么。”杨鸿雪转身走向路口的便利店,玻璃门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帮我买包烟。”他在收银台写便签时,笔尖把纸戳了个洞——“如果十点没联系,查福来餐馆监控。”他折好便签塞进林嫣常带的皮质手包,托店员送去星芒酒吧。
暮色漫上来时,杨鸿雪站在福来餐馆门口。
老式霓虹灯“福来”两个字闪得忽明忽暗,橱窗里的塑料花落了层灰,风卷着枯叶从脚边掠过。
他摸了摸内袋的防狼喷雾,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靠窗的位置坐着个戴鸭舌帽的人,背影缩成一团,桌上的茶盏飘着热气。
“杨同学。”那人抬起头,帽檐阴影里,眼睛亮得像淬了毒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