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点的风带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杨鸿雪蹲在废弃仓库对面的矮墙后,喉结动了动。
他摸了摸藏在腰间的U盘,金属边缘硌得皮肤生疼——里面存着陈东篡改竞赛成绩的后台记录、收受贿赂的转账截图,还有三个被威胁学生的录音。
“监控布置好了。”林嫣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
她猫在仓库东侧的旧卡车里,手机屏幕的冷光把眼尾的细纹照得格外清晰。
她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九个监控画面依次亮起:仓库大门生锈的合页、西侧破损的通风管道、二楼半开的窗户。
最后一个画面里,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有半截没燃尽的烟蒂,还沾着点猩红——和三天前他们第一次来踩点时拍的照片比对过,是新的。
杨鸿雪抬头看了眼月亮。
三天前收到匿名短信时,他让张浩查了短信IP,定位在学校图书馆三层——老人值班的位置。
此刻他终于相信了那个总把《百年孤独》垫在报纸下看的管理员,确实在某次整理旧档案时,撞见陈东往教授办公室塞信封。
“叮。”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是苏若发来的消息:“警方己在三公里外待命,信号屏蔽器己启动。”他回了个“好”,指腹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又补了句:“保护好自己。”清大教授此刻应该在警车里,抱着笔记本随时准备破解仓库可能存在的电子锁——她坚持要来,说“当年被赵明华剽窃的论文数据,我要亲眼看它们成为证据”。
风突然变大了。
杨鸿雪听见墙根下的野草沙沙作响,抬眼正好与林嫣的目光相遇——她不知何时下了卡车,正贴着墙根往他这边挪,黑色皮衣蹭着斑驳的砖墙,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两点钟方向。”她抬了抬下巴,“有脚步声。”
他竖起耳朵。
确实,混着风声传来细碎的拖沓声,像鞋底蹭过碎玻璃。
两人同时蹲下,杨鸿雪摸到后腰的防狼喷雾——是安姐硬塞给他的,说“对付疯狗,比拳头快”。
脚步声在仓库门前停住了。
手电筒的白光刺破黑暗,照出一道瘦高的身影。
黑色连帽衫,左袖口有块褪色的补丁——和监控里陈东最后出现时的衣着分毫不差。
杨鸿雪的指甲掐进掌心,喉咙发紧。
他看见陈东抬起手,指尖在门上敲了三下,停顿两秒,又敲了两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里面伸出一只戴黑手套的手,把人拽了进去。
“行动。”杨鸿雪对着对讲机压低声音说道,“张浩、李强,在外围警戒;林嫣,切断仓库电源;我从正门进去。”
他摸到门把的瞬间,掌心全是汗。
门轴发出的声响比想象中轻,霉味混着烟味扑面而来。
仓库中央堆着几个破木箱,月光从头顶的破洞漏下来,照见木箱后影影绰绰的人影——三个,都穿着黑色外套,其中一个正把一沓文件往密码箱里塞。
“都别动!”杨鸿雪大喝一声,同时按下手机的录音键。
变故来得太快了。
离他最近的男人抄起木箱上的扳手砸过来,他偏头闪过,扳手擦着耳际砸在墙上,溅起火星。
林嫣的身影从右侧扑来,高跟鞋尖精准地踢中男人的手腕,扳手当啷一声落地。
另一个男人想往二楼跑,被冲进来的张浩卡住脖子按在地上——室友平时总说“打游戏手速快”,此刻倒真派上用场了。
“陈东呢?”杨鸿雪吼道。
最后一个男人突然笑了,指了指头顶。
杨鸿雪抬头,正看见二楼的阴影里,陈东举着一把水果刀,刀尖抵在一个女孩的脖子上——是化工系的夏小雨,白天在晚报评论区发原始数据的那个。
她脸上有淤青,嘴角渗着血,看见杨鸿雪时眼睛猛地睁大。
“退后!”陈东的声音在发抖,“再过来我杀了她!”
杨鸿雪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看见夏小雨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起,两下,三下——是摩斯密码的“SOS”。
三天前他们在酒吧对过暗号,所有可能被威胁的学生都会用这个动作传递安全信号。
“你跑不掉的。”他往前迈了半步,“赵明华己经招了,所有转账记录都在我U盘里。”
陈东的刀又往里压了压,夏小雨的脖子渗出血珠。
杨鸿雪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想起李欣怡甩他那天说的“你这种废物,永远只能活在阴沟里”,想起凌晨三点在图书馆查资料时,老人递来的那杯热茶,想起苏若说“你让我看到了,年轻一代该有的样子”。
“你想要什么?”他放缓语气,“钱?我可以帮你和警方谈。”
“谈?”陈东突然笑出声,刀把撞在夏小雨额头上,“他们早该知道,动暗影的人都得死!赵明华那老东西就是个废物,连学生的破数据都删不干净——”
“陈东!”
声音从二楼另一侧传来。
李强举着强光手电冲上来,白光刺得陈东眯起眼。
夏小雨趁机弯腰撞向他的膝盖,陈东踉跄着后退,刀“当”地一声掉在地上。
杨鸿雪冲过去把夏小雨拉到身后,张浩和林嫣己经制住了陈东的胳膊。
警笛声由远及近。
仓库大门被撞开,几个警察冲进来,反光背心在月光下闪着白光。
杨鸿雪摸出U盘递给为首的警官,对方冲他点了点头:“辛苦。”陈东被戴上手铐时还在挣扎,骂骂咧咧的声音被警车载走,消散在夜色里。
审讯室的灯亮了一整夜。
杨鸿雪在警局走廊里等了六个小时,首到天亮才看见苏若从审讯室出来。
她的白衬衫皱巴巴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笑得很灿烂:“他全招了。暗影的头目在境外,国内联络人名单在密码箱里,警方己经行动了。”
林嫣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把手机递过来:“安姐发消息,酒吧留了庆功酒。”张浩勾住李强的脖子,两人头发乱得像鸟窝,却还在争“刚才是谁先制住那个拿扳手的”。
星芒酒吧的霓虹灯重新亮了起来。
杨鸿雪站在阳台,端着安姐调的莫吉托。
晚风拂过他的脸,远处的写字楼渐次亮起晨光,像撒了把碎钻在城市的脊梁上。
夏小雨发来消息:“实验室的门开了,数据都在。”张浩在楼下举着啤酒瓶喊他,苏若和林嫣正凑在吧台看监控录像——昨天抓捕的画面被剪成小视频,配文“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
他拿出来,屏幕上是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没有备注,只有一行字:“这只是开始......”
晚风突然变凉了。
杨鸿雪望着短信里的省略号,喉结动了动。
楼下传来张浩的吆喝声,混着林嫣的笑声,像涨潮的海水漫过脚背。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走向阳台门,玻璃倒映出他的脸——眼底的青黑还在,可眼里的光,比霓虹灯更亮。
(屏幕的冷光在裤兜里忽明忽暗,像颗没掐灭的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