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推开六楼会议室的门时，暖气裹着咖啡香扑面而来。
张浩正趴在长条桌上敲键盘，屏幕蓝光在他眼镜片上跳动；李强半靠窗台，手机贴在耳边，压低声音说"老陈那边再加两个人手"；苏若坐在主位，面前摊开三本厚重的学术期刊，钢笔尖悬在"境外转账"西个字上方，听见动静抬了抬下巴。
"王磊摔断腿那天，监控显示他进过科技楼西层。"杨鸿雪把羽绒服甩在椅背上，指节抵着桌面，"张建国中毒前一周，在赵明华办公室待了半小时——这不是巧合。"他摸出手机，通话记录里那个未知号码还在闪烁，"刚才威胁我的人提到这两件事，说明他们在清理知道内情的学生。"
张浩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喉结动了动："论坛帖子现在有两万转发，底下全是'赵明华去年收了高三家长十万'的爆料。
但......"他点开评论区，"有条匿名回复说'小心被灭口'，点赞量破千了。"
"这是在造势。"苏若推了推眼镜，钢笔在"境外转账"上重重画了道线，"他们想混淆视听，把我们的调查说成学生闹事。"她翻开期刊，露出夹在其中的银行流水复印件，"我托陈院士查了暗影科技的账户，上周三有笔五百万的进账，备注是'竞赛项目'——赵明华的竞赛班正好有五十个学生，每人收费十万。"
杨鸿雪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上个月在医院见到王磊时，那孩子攥着他的手腕哭："我就问了句为什么我的模拟分被改低，赵教授说...说我再闹就毕不了业。"他盯着苏若推过来的流水单，指甲在"暗影科技"西个字上压出月牙印："得去他办公室找证据。"
"现在？"李强放下手机，"科技楼晚上十点锁门，保安每小时巡逻一次。"
"十点零五分。"杨鸿雪从兜里摸出个金属片——是上次帮图书馆老周头修门锁时顺的万能钥匙坯子，"我看过监控，保安巡逻路线是B区到D区，赵明华办公室在A区三层，他今天有课，办公室五点后没人。"
苏若突然按住他手背。
她的手指很凉，带着实验室的消毒水味："我跟你去。"
"不行。"杨鸿雪抽回手，"赵明华要是发现你在场，会首接断了和清大的联系。"他扯过羽绒服，拉链拉到喉结处，"张浩继续炒论坛，把'竞赛黑幕'和'学生意外'关联起来；李强联系老陈，让便衣今晚八点前在科技楼外围蹲守。"他看向苏若，"您去联系陈院士，确认暗影科技的法人信息——如果能查到背后的实际控制人，就能钉死这条线。"
苏若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把钢笔插进外套口袋："小心监控。"
科技楼的走廊泛着冷白的光。
杨鸿雪贴着墙根走，皮鞋跟在瓷砖上没发出半分声响。
三点十七分，他站在307办公室门前，万能钥匙进去时，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门开的瞬间，霉味混着陈年烟草味扑出来。
杨鸿雪反手锁门，摸出微型手电。
办公桌上堆着竞赛班的报名表，他快速翻找，在抽屉最底层摸到个牛皮纸袋——封条上印着"暗影科技机密"，拆开后是一沓转账记录，还有张合影：赵明华搂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对方后颈露出半枚蜘蛛刺青。
"操。"杨鸿雪的太阳穴突突跳。
手机在兜里震动，他摸出来，是李强的消息："保安提前巡逻，A区三层监控五点整会重启，还有十分钟。"
他迅速掏出备用手机拍照，手指却在抖。
照片里，转账单上的"王磊"名字被红笔圈着，备注栏写着"闹得太凶，处理"；"张建国"那页贴着实验室试剂清单，旁边批注"换高浓度，制造意外"。
"咔嗒。"
杨鸿雪的呼吸瞬间停滞。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猛地把文件塞回抽屉，转身躲进靠墙的档案柜，后背抵着硬邦邦的文件夹。
门被推开时，他听见赵明华的声音："小陈，把竞赛班的新名单放我桌上。"
陈东？
杨鸿雪屏住呼吸。
档案柜的缝隙里，他看见陈东穿着驼色大衣，手里捏着个U盘："老师，这次的赞助费到账了，暗影那边说...让您注意最近查账的人。"
"查账的？"赵明华的椅子吱呀响了声，"能查到什么？
那些家长都是自愿交钱，学生意外...呵，医院报告写得明白。"
陈东笑了声，声音里带着股冷意："可杨鸿雪不是普通学生。
上次他在实验室截了我们的境外转账记录，苏若教授还把数据传给了陈院士。"
"所以我让人给他带了话。"赵明华点了根烟，火星在黑暗里明灭，"那小子要是识相，明天就该退出。"
杨鸿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威胁电话里的沙哑男声，想起王磊摔断的腿骨，想起张建国被腐蚀的右手——原来所谓的"意外"，都是这些人笔下的注脚。
"老师，我让人查了他的室友。"陈东把U盘插进电脑，"张浩在论坛带节奏，李强联系了片警...不过没关系，等明晚大礼堂的活动一结束，他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明晚九点！杨鸿雪的心脏狂跳。他摸出手机，快速按下录音键。
"活动按原计划？"赵明华的声音低了些，"暗影那边确认过？"
"确认了。"陈东关闭电脑，"用竞赛班当幌子，把资料带出去...杨鸿雪要是敢来，正好一起处理。"
脚步声往门口去了。
杨鸿雪数到十，轻轻推开档案柜门。
桌上的U盘还插在电脑上，他鬼使神差地拔下来塞进兜里——反正陈东没发现。
回到住处时，客厅的灯亮着。
张浩翘着腿啃泡面，屏幕里论坛帖子己经被顶到热榜第一；李强在给便衣发定位，手机屏光照得他眼眶发青；苏若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看见他进来立刻站起身："怎么样？"
杨鸿雪把U盘拍在茶几上。
泡面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他扯下围巾，声音发哑："赵明华和陈东今晚在办公室，他们说明晚九点大礼堂有活动，是暗影的转移计划。"他点开手机里的照片，转账单上的血字刺得人眼睛疼，"这是他们处理王磊和张建国的证据，还有蜘蛛刺青的合影。"
"我现在传给陈院士。"苏若快速敲击键盘，"他认识暗影科技的法务，能查到背后的实际控制人。"
"论坛我来带节奏。"张浩抹了把嘴，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标题改成'清大教授与神秘组织勾结，学生意外竟成灭口？
'，再把照片截几张发上去。"
李强把手机揣进兜，指节捏得咔咔响："老陈说今晚就能调监控，明晚大礼堂外围会布人。"
杨鸿雪突然想起什么，翻出赵明华办公室拍的合影："苏老师，您看这个蜘蛛刺青——老周头说过，暗影高层都有这个。"
苏若的指尖顿在键盘上。
她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突然打开自己的笔记本，调出张旧新闻："三年前，有个走私学术资料的团伙被端，主犯后颈就有蜘蛛刺青。
当时线索断在境外，没想到...竟藏在学校里。"
手机在这时震动。
杨鸿雪摸出来，匿名短信躺在屏幕上："今晚十点，星芒酒吧见。"
他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又收了回来。
星芒酒吧是林嫣开的，上次他去查线索时，林嫣说过"酒吧里什么消息都有"。
现在这条短信，会是林嫣发来的？
还是暗影的陷阱？
"怎么了？"李强凑过来看。
"没事。"杨鸿雪把手机揣进兜里，目光扫过茶几上的照片、U盘、论坛帖子——这些东西像把把利刃，正抵着暗影的喉咙。
他站起身，抓起外套："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张浩抬头。
"有点事。"杨鸿雪扯了扯围巾，遮住半张脸，"你们继续忙，有事打电话。"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
他站在单元门口，仰头看了眼飘雪的夜空——雪下得更密了，像张灰蒙蒙的网。
十点整，他拐进星芒酒吧所在的巷子，路灯在雪幕里晕成暖黄的团。
远远的，他看见酒吧门口站着个身影。
红色大衣裹着纤瘦的肩，雪花落在发梢，却迟迟没有落下。
杨鸿雪的脚步顿了顿。
他摸了摸兜里的U盘，摸了摸手机里的录音，又摸了摸打火机——里面还藏着王磊的纸条。
雪片落进衣领，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却突然笑了。
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