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把手机扣在茶几上时,金属背面与玻璃碰撞出清脆的响。
空调出风口的嗡鸣里,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李欣怡空洞的眼神还在视网膜上灼烧,匿名微信的提示音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挑着神经。
"都坐。"他扯了扯皱巴巴的卫衣袖口,指节抵着沙发扶手。
苏若的白大褂搭在椅背上,还带着实验室的消毒水味;张浩的平板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明华楼监控截图界面;李强正用指甲刀修理裂开的指甲,咔嚓声让空气更紧绷。
林嫣是最后进门的。
她踩着细高跟踢上玄关的门,黑色大衣下摆沾着雪水,发梢还凝着冰晶。"酒吧打烊了。"她把牛皮纸袋甩在桌上,里面传出玻璃瓶碰撞的轻响,"我让安姐顶班,说老板去谈酒水新货了——够编到明天早上。"
杨鸿雪盯着她沾着融化雪水的鞋尖,突然开口:"他们要的不是我,是李欣怡手里的东西。"他抓起茶几上的病历复印件,胶带在暖光下泛着冷光,"陈警官说原始病历在明华楼203,但匿名消息又把我往地下仓库引...这是双饵。"
"钓什么?"李强停下剪指甲,金属刀头在指尖压出红印。
"钓我们的破绽。"苏若推了推眼镜,指节抵着太阳穴,"如果我是对方,会同时监控病历和交易现场——等我们去203,他们收网;等我们去仓库,他们灭口。"她忽然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但小杨说得对,这是唯一重叠的机会。"
张浩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敲击,论坛后台的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我让管理员把'明华楼深夜异响'的帖子顶到热门,十点整会有三百人堵门口——学生最爱凑这种热闹,他们总不能当着三百双眼睛动刀。"他抬头时,蓝光在眼下投出青影,"但问题是,你怎么同时拿到病历和交易证据?"
杨鸿雪摸向衣领,金属纽扣硌着皮肤。
那是林嫣酒吧的微型监控器,前天她拆了三个射灯才抠出来的。"监控器能传声传画,陈警官的人在两公里外的面包车里盯着。"他的拇指着纽扣边缘,"林姐的后门能到明华楼巷口,李强说消防梯能上通风口——"
"我查过建筑图。"李强从书包里抽出卷起来的图纸,展开时带起一阵风,"地下仓库通风口首径五十公分,够钻进去。"他指节敲在图纸上,"但通风管道连到二楼卫生间,你从203拿完病历,可以顺着管道溜到仓库。"
"风险太大。"苏若突然按住图纸,指腹压出褶皱,"管道年久失修,万一塌了——"
"那我就赌他们需要活口。"杨鸿雪打断她,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想起李欣怡在视频里攥着病历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医院的蓝胶布,"她上个月在图书馆给我递纸条,写着'SOS'。
那时候我以为是分手前兆,现在才明白..."他喉结动了动,"她早就在求救了。"
林嫣突然笑了,烟雾从指缝里钻出来:"小杨,你记不记得我酒吧的酒柜?"不等回答,她捻灭烟头,火星在烟灰缸里挣扎两下,"最里面那排伏特加,我藏了把瑞士军刀。"她从大衣口袋摸出个黑色小盒,推到杨鸿雪面前,"防狼喷雾,喷眼睛能缓三分钟——足够你从通风口爬到仓库。"
"我调了明华楼近三天的监控。"李强打开手机,调出一段模糊的视频,"赵明华的研究生每天九点半锁203,十点会去二楼打水。"他划动屏幕,"这是今天的,那个穿灰毛衣的男生,打水要六分钟。"
张浩突然把平板转向众人,论坛页面上跳出新回复:"楼主说看见赵明华助理搬了三个纸箱进203!"他快速截图,"学生们己经在猜里面是实验器材还是...黑幕证据。"
杨鸿雪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回复数,突然抓起茶几上的马克笔。
他在便签纸上画了明华楼的简易图,203房间标红,地下仓库画星号,通风管道用虚线连起来。"十点整,张浩引爆论坛;林姐在巷口接应;苏教授盯着监控器画面,有问题立刻通知陈警官;李强..."他笔尖顿在消防梯位置,"你守在梯子下,万一我掉下来——"
"接住你。"李强扯了扯运动衫下摆,露出腰侧的护具,"我上周刚买的登山绳,绑在消防梯扶手上了。"
苏若突然站起来,白大褂扫落了半杯咖啡。
深褐色液体在图纸上晕开,像片突然蔓延的污渍。"我和你一起去。"她声音发颤,"203办公室有我以前带过的学生,我可以——"
"不行。"杨鸿雪按住她的手腕,触感凉得惊人,"他们认识你,目标太明显。"他松开手,从抽屉里摸出个U盘,"这是我之前整理的竞赛黑幕资料,你今晚带给陈警官——万一我出事,这些够他们立案。"
苏若的手指扣住U盘,指节泛白。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把白大褂裹紧,转身时发梢扫过杨鸿雪的手背。
窗外的雪越下越密,路灯在玻璃上投出模糊的光晕。
杨鸿雪看了眼手机,九点十七分。
他把防狼喷雾塞进卫衣口袋,监控器纽扣压着锁骨。
林嫣的军刀在牛皮纸袋里硌着大腿,有点疼——但疼是好的,疼能让他保持清醒。
"我走了。"他抓起外套,转身时撞翻了李强的保温杯。
滚水溅在脚背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十点整,论坛准时。"
张浩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抬头时眼睛发亮:"等你回来请喝奶茶,加双份珍珠。"
李强弯腰捡保温杯,金属外壳在地上滚了两圈,倒映出杨鸿雪的背影。
他把杯子塞进杨鸿雪手里,温度透过杯壁传来:"喝口,暖着。"
林嫣己经站在门口,大衣拉链拉到下巴。
她冲杨鸿雪挑了挑眉,转身时发尾扫过他鼻尖,带着股淡到几乎闻不见的雪松味:"巷口见。"
杨鸿雪推开门,冷风卷着雪粒灌进来。
他裹紧外套,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苏若在整理他留下的资料;键盘敲击声——张浩在论坛后台设置定时发帖;金属碰撞声——李强在检查登山绳。
雪落在睫毛上,很快融化成水。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防狼喷雾,又碰了碰衣领的监控器。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条新短信,没有备注,只有一行字:"明华楼203第三个抽屉,夹层里有你要的东西。"
杨鸿雪的呼吸顿了顿。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居民楼,某扇窗户的灯突然熄灭。
雪还在下
九点三十五分,杨鸿雪站在明华楼后巷的消防梯下。
林嫣的黑色轿车停在十米外,车灯闪了两下——那是"安全"的信号。
他抬头望向二楼,203办公室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穿灰毛衣的研究生正提着保温杯往外走,手表在手腕上闪了闪。
他踩上第一级台阶时,听见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拿出来看,是条匿名短信:"今晚十点,'星芒'酒吧见。"
杨鸿雪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两秒。
他把手机揣回口袋,仰头望向被雪覆盖的通风口。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他却笑了——该来的,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