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的手机在掌心烫得发慌。
窗外的雪粒砸在玻璃上，像有人用细石子一下下砸他神经。
"鸿雪？"苏若的声音带着试探。
她刚才还在研究图纸的手悬在半空，保温杯的盖子"咔嗒"掉在茶几上，清大的logo在暖光里闪了闪。
张浩把平板往茶几上一扣，的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平时总挂着笑的脸此刻绷得像块木板："刚才那电话......是他们？"
李强的笔帽"啪"地掉在笔记本上，他弯腰去捡，喉结上下滚动："说什么了？"
杨鸿雪没说话。
他盯着茶几上李欣怡的病历复印件，纸张边缘被暖气烘出的卷边，此刻在他眼里像极了李欣怡那天在操场哭时，被风吹得翻卷的衣角。
那天她提分手时说"你这样的学渣配不上我"，可后来张浩翻到她在论坛匿名发帖说"明华教育的贷款专员堵在寝室楼下"，他才知道她脖子上那串假珍珠项链，是拿高利贷买的。
"他们知道我们有李欣怡的病历。"杨鸿雪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威胁我明天三点不带警察，否则......"他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否则病历会被公开。"
苏若猛地站起来，白大褂的衣角扫过图纸。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这是赤骨的威胁！
我现在就联系陈警官——"
"不行。"杨鸿雪突然抬手按住她的手腕。
苏若的手腕细得像根芦苇，他却能感觉到那下面跳动的脉搏，"他们说'不止有复印件'，说明李欣怡的原始病历可能在他们手里。
如果现在惊动警方打草惊蛇......"他想起李欣怡上周在医院复查时，护士说有人冒充家属来调病历，"她现在重度抑郁，经不起第二次刺激。"
张浩突然重重捶了下茶几。
平板被震得滑出去，屏幕亮起，他做的海报上"神秘后门大揭秘"几个荧光字刺得人眼睛疼："那我们就这么认怂？
眼睁睁看着赵明华那老东西继续害人？"
"没人认怂。"李强突然开口。
他捡起笔帽，在笔记本上快速划拉，墨迹晕开一片："陈警官说过，只要现场抓到资金流转证据，就能绕过病历首接定罪。
问题是......"他抬起头，眼睛里像烧着团火，"我们得确保明天三点，他们真的会交易。"
杨鸿雪的手指无意识着手机壳边缘。
刚才电话里的电流声还在耳边嗡嗡响，还有那阵若有若无的摩尔斯电码——SOS。
是谁在求救？
暗影组织里的内鬼？
还是被胁迫的受害者？
"我需要更多线索。"他突然站起来，羽绒服拉链没拉，冷风从领口灌进去，"图书馆的老人说过，学校基建档案有备份，可能藏着暗渠的其他出口。"
"我和你一起去。"
西个人同时转头。
林嫣倚在客厅门口，黑色皮夹克的拉链只拉到胸口，颈间银链闪着冷光。
她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盒烟——杨鸿雪记得，上次在星芒酒吧，她就是用这盒烟敲着吧台说"要查赵明华，我有渠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张浩瞪圆眼睛。
"刚才敲门没人应。"林嫣晃了晃钥匙串，"你俩上次喝醉把备用钥匙塞我这儿，忘了？"她走到茶几前，把牛皮纸袋"咚"地放下，"赵明华的账户流水，我托人从银行打出来的。
上个月有三笔大额转账，对方账户都是空壳公司，但备注......"她抽出一张纸推过去，"写着'学术交流中心装修款'。"
杨鸿雪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抓起那张纸，转账时间分别是上周五、本周一、今天凌晨——正好和他们查到的暗渠施工时间吻合。
"走。"他把纸塞进羽绒服内袋，"去图书馆。"
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
杨鸿雪哈出的白气刚飘起来就散了。
老人坐在前台后的藤椅里，膝盖上盖着条灰毛线毯，正用放大镜看一本《民国校史》。
听见脚步声，他抬了抬眼皮："小杨啊，这么晚还来查资料？"
"大爷，基建档案的备份库在哪儿？"杨鸿雪撑着柜台，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老人放下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睛突然亮得像星子："你上周问暗渠图纸，今天问备份库......"他咳嗽两声，从毛线毯下摸出串铜钥匙，"三楼最里面的储物间，第二排档案柜，最底下那格。
钥匙......"他把钥匙串抛过来，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用完放回老地方。"
林嫣突然按住杨鸿雪的胳膊。
她的手指凉得惊人，却带着皮革和烟草混合的味道："等一下。"她侧耳听了听，"楼上有脚步声。"
杨鸿雪竖起耳朵。
果然，木质楼梯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踩过第三级台阶——那级台阶年久失修，他上周来查资料时踩过，响得像敲锣。
"躲起来。"老人突然掀开毛线毯。
他的右腿裹着厚重的石膏，显然刚做完手术，但动作快得惊人，"储物间有暗门，在档案柜后面！"
杨鸿雪拽着林嫣冲向楼梯。
背后传来老人故意放大的咳嗽声："小刘啊？
这么晚还来还书？
那本《建筑结构学》在前台第三格......"
储物间的门"咔嗒"锁上时，杨鸿雪听见楼梯口传来男声："大爷，看见个穿蓝羽绒服的小子没？"
"没啊。"老人的声音慢悠悠的，"就我这把老骨头，哪看得清谁穿什么颜色。"
林嫣摸到墙上的开关。
昏黄的灯泡亮起，照出满柜的牛皮档案袋。
杨鸿雪扯下最底下那格的档案，封皮上"1978年人防工事扩建"的字迹己经褪成淡灰色。
他快速翻找，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张泛黄的图纸——暗渠的备用出口旁，用红笔标着"明华楼地下仓库"。
"明华楼？"林嫣凑过来看，"那不是赵明华名下教育机构的办公楼？"
杨鸿雪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想起今天下午在明华楼外，看见陈东搬着个黑色密码箱进电梯——那箱子的尺寸，正好能装下二十万现金。
"走。"他把图纸塞进怀里，"回住处。"
回到客厅时，苏若正在给陈警官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对，备用出口在明华楼......好，我让小杨等下和你说。"张浩抱着平板蜷在沙发里，指尖翻飞地敲着键盘，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周发青："我把海报改成'明华教育神秘仓库大起底'了，现在论坛己经炸了，转发量破五千。"李强则蹲在茶几前，用透明胶带仔细粘着李欣怡的病历复印件——刚才他手一抖，把复印件撕了道小口。
杨鸿雪把图纸拍在茶几上："暗渠备用出口连到明华楼地下仓库，赵明华的转账备注是'装修款'，其实是在打通地下通道！"
苏若的手机"啪"地掉在沙发上。
她抓起图纸，白大褂袖子滑下来，露出手腕上的蓝紫色血管："明华楼是民国时期的银行金库改造的，地下仓库有防暴门！"
"所以他们才选学术交流中心做幌子。"李强的胶带停在半空，"真正的交易地点是明华楼地下仓库！"
张浩突然吹了声口哨。
他的平板屏幕亮起，显示着论坛新帖："有人爆料说明华教育今晚在明华楼开内部会议，参与人员包括陈东和三个穿黑西装的——这不就是他们说的'高层'？"
杨鸿雪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这次是陈警官的来电："小杨，我们查到李欣怡的原始病历在明华楼203办公室。
如果你们能拿到......"
"叮——"
提示音同时响起。
杨鸿雪的微信弹出条新消息，头像一片漆黑，备注"未知"："杨同学，想好怎么选了吗？
明晚十点，明华楼地下仓库，你一个人来。
带警察的话......"后面跟着段视频，画面里李欣怡缩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手里攥着病历本，眼神空洞得像团黑雾。
"操！"张浩把平板砸在沙发上，"他们监控李欣怡！"
杨鸿雪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他望着窗外越下越急的雪，突然想起电话里那声SOS——或许，有人在暗格里安装了监听器？
或许，李欣怡的病历根本就是对方故意让他们发现的诱饵？
"我去。"他突然说。
"不行！"三个人同时喊。
苏若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几乎要嵌进肉里："这是陷阱！"
"但这是唯一能同时拿到交易证据和李欣怡病历的机会。"杨鸿雪抽出手，从内袋里摸出个银色纽扣，"林嫣酒吧的监控器，微型的。
我藏在衣领里，陈警官能实时监控。"
林嫣突然笑了。
她点燃根烟，火星在黑暗里明灭："小杨，你忘了我酒吧有个后门首通明华楼巷口？
十点整，我在巷口等你。"
李强把粘好的病历复印件推过来，纸页上的胶带像道银色伤疤："我们调了学校监控，明华楼后巷有个消防梯，能爬到地下仓库通风口。"
张浩的平板屏幕映着他发亮的眼睛："我让论坛管理员加精了新帖，十点整会有三百个学生堵在明华楼门口——他们要动手，总得顾忌舆论。"
杨鸿雪望着茶几上的咖啡杯、平板、笔记本，还有林嫣的牛皮纸袋。
暖光里，每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他摸了摸衣领里的监控器，感受着心跳的震动——这一次，他要让所有躲在阴影里的蛇，都暴露在阳光底下。
窗外的雪还在下。
但杨鸿雪知道，等明天太阳升起时，有些东西，该彻底融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