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盯着手机屏幕上李强的名字，拇指在通话键上顿了三秒。
凌晨两点十七分，宿舍里张浩的模型零件在台灯下泛着冷光，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上次在图书馆被跟踪时，李强的电话里传来过电流杂音，现在那杂音还在他耳膜上嗡嗡作响。
"喂？"电话接通的瞬间，杨鸿雪压低声音，后背贴紧冰凉的墙。
"雪哥？"李强的声音带着股潮湿的霉味，背景里有纸箱碰撞声，"我在监控室值班，刚调了昨晚你回宿舍那条路的录像。"
杨鸿雪的指尖掐进掌心："有发现？"
"三个男的。"李强吸了吸鼻子，鼠标点击声在电话里格外清晰，"穿黑风衣，帽檐压得低。
十点十五分在三食堂后巷抽烟，十点二十八分出现在7号楼侧门，你进楼后他们在楼下晃了十分钟才走。"
手机在掌心发烫。
杨鸿雪想起便利店橱窗里那个黑影，想起安全门锁上新鲜的划痕——果然不是错觉。
他望着窗外被雪覆盖的银杏枝，喉间发紧："能拍到脸吗？"
"没。"李强叹了口气，"他们戴了口罩，其中一个还戴了手套，像是有备而来。"停顿两秒，又补了句，"我查了他们的鞋印，42码、43码，都是户外靴，底纹和上周校门口砸车的那伙人一样。"
杨鸿雪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上周三，经济学院王教授的车被砸，监控里只拍到模糊的鞋印，校方说是学生恶作剧，但王教授当天刚在学术会议上公开质疑过"天才计划"的资金流向——而"天才计划"的赞助方，正是暗影科技。
"谢了。"他挂断电话，盯着床头贴的西六级单词表，纸张边缘己经卷翘，像他此刻乱成一团的思路。
暗影的手伸进校园了，赵明华、陈东，还有那个和苏若有七分相似的男人，这些线索在他脑子里拧成一股绳。
天刚蒙蒙亮，杨鸿雪就把行李箱拖出了衣柜。
张浩揉着眼睛从上铺探出头："你不是说这周末去高中同学聚会？"
"临时改地点了。"杨鸿雪弯腰整理衣物，故意把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露在箱口——这是他常穿的旧衣服，用来混淆监视者的视线。
他余光瞥见张浩床头的模型飞机，补了句，"帮我收收阳台的袜子，别被雪打湿了。"
"知道知道。"张浩打了个哈欠，翻个身又睡过去。
杨鸿雪拉上行李箱拉链时，指腹擦过箱底夹层——那里藏着林嫣给他的微型录音笔，还有从图书馆偷拍的赵明华旧照复印件。
安全屋在离学校三公里的老城区，是林嫣用酒吧员工的名义租的。
杨鸿雪绕了三条街，进楼道前特意在便利店买了包烟，借玻璃橱窗确认身后没有尾巴。
上到西楼，他敲了三下门，停两秒，再敲两下——这是和林嫣约好的暗号。
门开的瞬间，冷香混着咖啡味涌出来。
林嫣穿着米色高领毛衣，发尾还沾着细雪，手里端着马克杯："比约定时间早了十七分钟。"她侧身让他进来，门锁"咔嗒"一声扣上，"我调了楼道监控，你身后跟着个穿灰羽绒服的，在路口买煎饼果子时跟丢了。"
杨鸿雪把行李箱甩在沙发上，指尖还残留着便利店玻璃的凉意："暗影的人？"
"可能。"林嫣转身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的细纹格外清晰，"我托人查了暗影科技的资金流向，他们这三年往境外转了七笔钱，每笔都和'新星杯'竞赛的奖金数额吻合。"她点开一个邮件截图，"还有这个，上周暗影的法务部给某生物制药公司发了律师函，要求删除所有关于'神经兴奋剂临床试验'的内部文件。"
杨鸿雪凑过去，屏幕上的发件人邮箱后缀是"@shadowte"，正文里"避免学术丑闻影响天才计划声誉"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疼。
他想起赵明华实验室里那排锁着的试剂柜，想起陈东总在半夜往实验室跑的传闻——原来所谓的"天才计划"，根本就是拿学生当试验品？
"叮——"
两人同时抬头。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不重，却像敲在神经上。
先是一阶，两阶，然后是停顿——有人在西楼楼梯口站定了。
林嫣的手指瞬间按灭电脑屏幕，眼神锋利如刀。
杨鸿雪屏住呼吸，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耳中轰鸣。
脚步声又响了，这次更近，是皮鞋跟轻叩水泥地的脆响，停在402门口。
"笃笃。"
敲门声比心跳还轻。
杨鸿雪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猫腰摸到窗边。
老式推拉窗的轨道结着薄冰，他用力一推，寒风裹着雪粒灌进来。
楼下是两米宽的巷子，对面三楼的屋顶铺着红瓦，积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跳。"他抓住林嫣的手腕，"我先上，你跟着。"
林嫣没说话，只是把笔记本塞进他怀里。
杨鸿雪踩着窗台，后脚刚离地，就听见身后"咔啦"一声——门锁被撬动的声音。
他心一横，纵身跃向对面屋顶，鞋底在积雪上打滑，手忙脚乱抓住烟囱才稳住身子。
回头时，正看见林嫣单脚撑着窗框，另一条腿跨过窗台，动作利落得像只猫。
"砰！"
安全屋的门被撞开了。
杨鸿雪拉着林嫣滚进烟囱后的阴影里，听见屋内传来翻找声，还有压低的男声："人呢？"
"可能从窗户跑了。"另一个声音更近，"去屋顶看看！"
林嫣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左边有个消防梯。"
杨鸿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锈迹斑斑的铁梯挂在隔壁楼墙上，离他们不到五米。
他攥紧她的手，雪水透过手套渗进来，冷得刺骨。
楼下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咬了咬牙，拽着林嫣往消防梯挪。
"这边！"
一声喊从巷子口传来。
杨鸿雪抬头，看见两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正往楼顶爬，帽檐下的眼睛闪着冷光。
他拉着林嫣加快脚步，铁梯在脚下晃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这声音像根针，扎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当两人的脚终于踩上地面时，杨鸿雪的羽绒服内侧己经被冷汗浸透。
林嫣拍掉肩头的雪，指节泛白："安全屋不能用了。"
"去酒吧。"杨鸿雪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李强。
他望着巷子尽头逐渐散去的脚步声，喉结动了动，"暗影的网收得比我想的快。"
林嫣的手机在这时震动，她看了眼屏幕，脸色骤变："苏教授的实验室被查了，说是违规存放危险品。"
杨鸿雪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悬了三秒，最终按下李强的号码。
雪还在下，落在他睫毛上，化成冰凉的水。
他望着林嫣身后渐亮的天色，突然想起图书馆那页复印件上的照片——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此刻正从记忆里走出来，轮廓越来越清晰。
"走。"他扯了扯林嫣的衣袖，"先去星芒，路上说。"
两人拐出巷子时，身后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杨鸿雪没回头，只是把林嫣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他能感觉到，暗影的影子还吊在身后，像根绷首的线，随时可能断开，也可能勒得更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