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上苏若的消息还在发亮——《新型高能材料稳定性研究》。
酒吧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眼尾，将那抹紧绷的弧度拉得更长。
林嫣的威士忌杯在吧台上转了半圈，冰块融化的水声里，他突然开口："通知苏教授和李明，半小时后到二楼包厢。"
林嫣的手指在吧台上顿了顿，没接话，只是抽出纸巾擦了擦杯沿。
她知道杨鸿雪此刻的"通知"不是商量，而是战役前的号角。
当她抬头时，正撞进他沉如深潭的目光——那里面翻涌着的不是愤怒，是猎人锁定猎物时的冷静，"赵明华选在国际会议上演讲，是想把成果洗白成学术结晶。"他敲了敲手机屏幕，"我们得在他开口前，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钉在耻辱柱上。"
林嫣起身时，黑色衬衫下摆带起一阵风。
她从吧台底下抽出个皮质笔记本，翻到空白页的动作干脆利落："我这就联系苏教授，李明那边...需要我去接吗？"
"不用。"杨鸿雪低头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他刚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应该还没睡。"他顿了顿，声音放轻，"给他发条消息，就说事关他父亲后续治疗。"
二楼包厢的门被推开时，苏若的白大褂还带着夜露的凉意。
她怀里抱着台银色笔记本，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杨鸿雪和林嫣，最后落在跟在她身后的李明身上——那男孩正绞着校服袖口，指节泛青，像片被风吹皱的纸。
"坐。"杨鸿雪指了指长桌主位，自己却站着，"赵明华下周要在日内瓦的国际材料科学会议上演讲，主题是新型高能材料的稳定性。"他点开投影仪，苏若发来的会议日程投在墙上，"这种材料...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
苏若的手指在桌面轻叩，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高能材料稳定性研究，往小了说是实验室成果，往大了说可能涉及军工应用。
赵明华这些年用实验室资源接私活，我早有怀疑，但一首没抓到实证。"她推了推眼镜，"如果他能在国际会议上被认证，这套成果就能堂而皇之转化为商业利益，甚至...被某些势力利用。"
林嫣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小坑："所以我们要在会议上揭穿他的数据造假？"
"没那么简单。"杨鸿雪调出李明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投影在苏若的日程旁边，"赵明华让李明传假消息，目的是分散我们注意力。
现在看来，他真正的后手在日内瓦——如果我们不能在他演讲前拿到他学术造假的证据，或者利益输送的记录，所有指控都会被当成同行倾轧。"
李明突然抬起头，喉结动了动："赵老师...他上个月让我帮他整理过实验数据。"他的声音发颤，像根绷断的弦，"我当时没多想，现在想起来，有些参数的小数点后几位...好像和原始记录对不上。"
苏若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快速翻页："你记得是哪几组数据？
材料配比？
还是稳定性测试结果？"
"应该是...冲击感度测试那部分。"李明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说实验设备老化，误差正常，但现在看..."
"够了。"杨鸿雪按住苏若要拍桌的手，"现在需要分工。
苏教授，你联系参会的权威学者，尤其是材料科学分会的评委，他们需要知道赵明华的'成果'背后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交易。"他转向林嫣，"你负责行程，机票、酒店要尽量和赵明华团队错开，但必须保证我们能全程参与会议。
另外..."他顿了顿，"准备个小型茶叙，邀请对赵明华有质疑的学者，提前建立同盟。"
林嫣在笔记本上唰唰记录，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明白。
我让助理今早九点前把行程方案发到你邮箱。"
"李明。"杨鸿雪的声音突然放软，"你需要把知道的所有细节整理成文档，包括赵老师让你修改数据的时间、具体操作步骤，还有他和外部人员的联系记录。"他指了指桌上的录音笔，"如果需要，我们可以找律师帮你做证人保护。"
李明的肩膀抖了抖，突然抓起桌上的笔："我现在就写。"笔尖在纸上划出重重的痕迹，"我爸手术费的事...谢谢鸿雪哥。"
凌晨三点，星芒酒吧的灯陆续熄灭，只剩二楼包厢还亮着。
苏若抱着笔记本电脑离开时，黑眼圈比镜片还重："我联系上了陈院士，他当年带过赵明华，对他的品性最清楚。"她站在楼梯口回头，"杨同学，这次可能不只是学术打假，赵明华的资金链涉及几家境外公司，我让学生查了，有笔两千万的转账备注是'稳定性研究专项'。"
林嫣送完苏若回来时，杨鸿雪正对着监听设备皱眉。
那是他上周在张浩寝室装的微型麦克风，此刻扬声器里传来张浩的声音："赵老师，日内瓦的场地确认了，晚宴席位也加了三个...对，王总说只要演讲成功，后续五千万的研发资金立刻到账。"
"五千万？"林嫣倒抽口冷气，"这比我之前查到的数额翻了一倍。"
杨鸿雪的拇指抵着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赵明华急了。
他需要国际认证来坐实项目的合法性，然后用这笔钱扩大实验室，继续搞灰色交易。"他突然抓起外套，"我得去实验室看看，李明说的那组数据可能还在备份里。"
手机在这时震动，未知号码的来电显示刺得他眯起眼。
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对面传来个年轻男声，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杨学长？
我是王涛，赵明华的学生。
有些事...我想当面和你说。"
杨鸿雪的呼吸顿了顿，余光瞥见林嫣正盯着他，眼神里全是警惕。"在哪？"他问。
"明天早上八点，左岸咖啡馆。"对方快速说完，"别让赵老师知道，求你了。"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杨鸿雪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林嫣递来杯热咖啡，指尖碰在他手背："小心陷阱。"
"我知道。"他喝了口咖啡，苦味在舌尖炸开，"但如果他真的掌握了赵明华的把柄...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凌晨五点的风卷着落叶拍打玻璃，杨鸿雪盯着手机里的未读消息——苏若发来了陈院士的联系方式，林嫣的行程方案己经躺在邮箱，李明的文档还在不断更新。
而明天早上八点的左岸咖啡馆，正像片未知的深潭，等着他跳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