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的拇指在接听键上悬了三秒。
棉纺厂的夜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领口，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响——三年前在图书馆抄错题时，老管理员说过"匿名来电九成是陷阱"，可此刻苏若被绑的照片还在手机相册里灼着视网膜，任何线索都成了救命稻草。
"喂？"他压着呼吸，战术靴尖轻轻碾过地上的碎砖。
电流杂音里先传来一声短促的咳嗽，像是什么人用袖子掩着嘴。"杨同学。"男声比刚才清晰些，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赵明华今晚要转移'天网'的数据。"
"天网？"杨鸿雪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天前在实验室翻到的竞赛黑幕档案里，这个代号被用红笔圈了七遍，旁边批注着"核心"二字。
他摸向腰包夹层的碎玻璃，凉意在指尖炸开，"你是谁？"
"别问。"对方语速加快，"半小时后，东三环废弃仓库。
你带两个人来，我给你证据。
但记住——"杂音突然刺耳，"别让穿警服的靠近，他们......"
"喂？
喂！"杨鸿雪把手机贴在耳边猛晃，屏幕显示"无服务"。
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林嫣和韩立，两人正蹲在墙根调试被屏蔽的对讲机，林嫣的马尾辫被风吹得扫过脸颊，发梢沾着草屑。
"韩哥！"他大步走过去，战术腰包撞得大腿生疼，"有匿名电话，说东三环废弃仓库有赵明华的证据。"
韩立的手指在对讲机按键上顿住。
作为卧底三年的老警察，他能闻出危险的味道："可信度？"
"他提到了'天网'。"杨鸿雪扯下战术手套攥在手里，指节泛白，"苏教授被绑的照片刚发过来，赵明华要的是我乱阵脚。
这时候送线索......"
"是饵，也是机会。"林嫣突然插话。
她抬头时，月光正落在她眼下的泪痣上，"赵明华以为我们会急着救人，可如果'天网'是他的命门......"
韩立摸了摸腰间的配枪，金属触感透过战术服渗进来："我跟你去。
林嫣留着联系王队，随时准备支援。"
杨鸿雪点头，余光瞥见林嫣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的左手正无意识地绞着袖口，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三天前在酒吧，她也是这样绞着袖口说"我信你"，然后把酒吧监控备份塞给他。
废弃仓库的铁门在夜里泛着冷光。
杨鸿雪的手电光束扫过锈迹斑斑的门环，突然被韩立按住手腕。"等。"韩立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水泥缝里嵌着半片银色胶带，和赵明华实验室的封条纹路一模一样。
"有问题。"韩立的声音像浸了冰水，"上周扫黄组端掉的地下赌场，他们用这种胶带标记陷阱区。"
杨鸿雪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想起方才匿名电话里突然中断的"他们......"，喉间发苦："退三步。"
两人刚往后挪，铁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
月光漏进去，照见门内地面横七竖八的细钢丝——在手电光束下泛着冷光，像一张铺好的网。
"触发式陷阱。"韩立扯下衣角缠住手，轻轻碰了碰最近的钢丝。
钢丝另一端连着墙根的黑色盒子，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电池和导线，"土制炸弹，当量不大，但够炸断腿。"
杨鸿雪摸出手机拍了张照，指尖在屏幕上发颤。
照片里，钢丝在地面拉出交错的阴影，像极了三年前李欣怡撕碎的成绩单碎片——那时他蹲在操场捡了三小时，指甲缝里全是草屑，耳边全是"就你也配追系花"的嘲笑。
"匿名电话的人，可能想救我们。"他突然开口。
韩立抬头看他，月光下能看见他眼尾的抓痕，"否则不会选在陷阱启动前打电话。"
手机在这时震动。
是林嫣发来的定位，附带一行字："棉纺厂旧楼三层，安姐和刘洋被围。
陈东有枪，需要支援。"
杨鸿雪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起三小时前安姐往他战术腰包里塞压缩饼干时的笑："小杨啊，姐混江湖二十年，没被毛头小子围过。"可此刻定位红点在旧楼三层闪烁，像团烧着的火。
"韩哥，你去处理仓库的陷阱，联系王队取证据。"他扯下战术腰包扔给韩立，"我去旧楼。"
"鸿雪！"韩立抓住他的胳膊，"陈东有枪，你......"
"他要的是我。"杨鸿雪扯出个极淡的笑，把碎玻璃从腰包里摸出来攥在手心，刺痛让他清醒，"安姐和刘洋是因为我才卷进来的。"
旧楼的楼梯间飘着铁锈味。
杨鸿雪贴着墙往上挪，能听见三楼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是安姐最爱的青花瓷茶杯。
他记得上周在酒吧，安姐擦着那只杯子说："这是我妈留下的，比命金贵。"
"再动一下，我崩了他。"陈东的声音带着鼻音，像感冒了。
杨鸿雪在转角停住，看见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刘洋被按在墙上，安姐半跪在地上，额角的血正滴在青花瓷碎片上。
"小杂种。"安姐啐了口血沫，"你师父当年抄我论文时，可没见你这么横。"
陈东的枪托砸在安姐背上。
她闷哼一声，却笑得更狠："赵明华没告诉你？
你手里那破枪，子弹是十年前的库存——卡壳的时候，记得喊姐救命啊。"
杨鸿雪的指甲掐进碎玻璃里。
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面晕开小红花。
他摸出兜里的硬币，对准走廊尽头的窗户扔过去。
"当啷"一声。
陈东的枪口立刻转向窗户，杨鸿雪趁机冲进去，抄起墙角的铁管砸向他手腕。
"操！"陈东吃痛，枪掉在地上。
刘洋趁机扑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安姐撑着墙站起来，扯下脖子上的丝巾按在额角："小杨，去翻他包里的U盘！"
杨鸿雪踢开地上的椅子，从陈东脚边的黑包里摸出个银色U盘。
U盘上贴着标签："天网-核心数据"。
他刚捏紧，就听见楼下传来警笛声——是林嫣带着特警队到了。
三小时后，星芒酒吧的地下室。
刘洋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泛着幽蓝，U盘里的文件正在解密。
杨鸿雪盯着安姐额角的纱布，她正用青花瓷碎片泡着茶，碎瓷片在玻璃杯里叮当作响。
"密码是'赵明华生日快乐'。"刘洋突然说。
屏幕弹出个加密文档，标题是《天网计划合作协议》。
杨鸿雪凑近。
第一行字就让他呼吸一滞："甲方：赵明华；乙方：东南亚跨国教育犯罪集团；合作内容：通过操控竞赛成绩，向海外输送问题学生，抽取每人两百万中介费......"
"怪不得竞赛黑幕查了半年查不清。"韩立捏着文件的手在抖，"原来背后是跨国集团。"
林嫣的手指重重敲在桌上："苏教授发现了他们的资金流向，所以被绑。
陈东今晚的任务，是转移'天网'的客户名单。"
杨鸿雪的目光停在文件最后一行："违约金：三千万，或以命抵。"他想起赵明华上周在实验室拍桌子的模样——说他"不知天高地厚"时，额头的汗把衬衫领口都浸透了。
"所以他疯了。"安姐端起茶杯，碎瓷片撞在杯壁上，"被跨国集团捏住把柄，要么继续当狗，要么死。"
地下室的挂钟敲响十点。
杨鸿雪摸出兜里的碎玻璃，血己经止住了，只留道淡红的痕迹。
他抬头看向众人，目光扫过林嫣紧抿的嘴角、韩立攥着配枪的手、刘洋发红的眼尾，最后落在安姐茶盏里的碎瓷片上——那些碎片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被摔碎又重新拼起的什么东西。
"明天天亮前，"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钉进木头里，"我们要拿到'天网'的客户名单。"
林嫣掏出手机，屏幕上是王队发来的消息："特警队己封锁棉纺厂周边，陈东在逃，正在追捕。"
韩立把配枪重新别在腰间，金属碰撞声清脆："我联系局里加派人手，确保苏教授安全。"
刘洋合上笔记本，指节抵着太阳穴："凌晨两点，跨国集团的服务器会有半小时维护，到时候我能黑进后台......"
杨鸿雪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条新短信，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只有一句话："地下室的暗门，第三块砖。"
他抬头看向安姐。
她正端着茶杯笑，碎瓷片在杯底闪着光："小杨啊，有些秘密，要等天亮了才看得清。"
挂钟的秒针"滴答"跳过十二。
杨鸿雪把碎玻璃重新塞进腰包夹层，凉意顺着血管爬遍全身。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