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的战术靴碾过一片碎砖时,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
这种被毒蛇盯上的首觉他再熟悉不过——三年前在图书馆通宵刷题时,他总在困得眯眼的瞬间被老管理员的咳嗽惊醒,此刻的刺痒感和那时如出一辙。
"停。"他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队伍在阴影里刹住脚步。
林嫣的细高跟在水泥地上擦出半道白痕,她侧身贴住斑驳的砖墙,垂在身侧的手己经摸向防水袋里的笔记本;韩立的警服领口被夜风吹得翻卷,他按在腰间配枪上的指节泛白,纱布下的伤口还在渗血,血腥味混着潮湿的铁锈味往鼻腔里钻。
棉纺厂的围墙近在咫尺,生锈的铁丝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杨鸿雪盯着墙根那丛一人高的野蔷薇——半小时前路过时,最顶端的枝桠是垂向左侧的,此刻却偏向了右边。
"有埋伏。"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韩哥,左侧三点钟方向;林姐,右边围墙角。"话音未落,六七个黑影从蔷薇丛后窜出,为首的人挥着钢管砸向韩立的太阳穴。
韩立矮身翻滚的动作带着职业惯性,配枪在出套的瞬间被钢管磕偏,擦着杨鸿雪的耳际钉进墙里。
杨鸿雪反手抽出战术腰包里的信号干扰器,金属外壳撞在袭击者手腕上发出脆响;林嫣的防水袋精准砸中另一个人的膝盖,里面的笔记本硬壳撞得那人踉跄后退。
"撤到路灯死角!"杨鸿雪拽着林嫣的手腕往左侧跑,余光瞥见韩立单膝跪地,用受伤的左肩顶住袭击者的攻击,警服肩章被扯得歪歪扭扭。
钢管砸在地面的闷响混着粗重的喘息,杨鸿雪数着声响——七个人,没有枪,这不像赵明华的风格。
"他们在拖延时间。"林嫣的呼吸擦过他耳垂,她发间的茉莉香被血腥味冲散了大半,"陈东那队可能己经......"
"叮——"
杨鸿雪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安姐的定位共享。
他点开地图,代表安姐的红点己经穿过西墙,正在向厂区中心移动。
而原本该覆盖整个区域的监控盲区,此刻在地图上裂出个拇指大的缺口——有人临时调整了摄像头角度。
"安姐暴露了。"他的拇指重重按在通话键上,却只听见忙音。
干扰器的嗡鸣从战术腰包传来,他突然想起刘洋临走前说的"只能拖延十分钟",而他们己经在埋伏里耗了八分钟。
另一边,安姐的高跟鞋踩在厂房的铁皮楼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琴弦上。
刘洋猫着腰跟在她身后,移动硬盘在他领口硌出红印,他右手攥着自制的信号屏蔽器,左手的激光笔在墙上投出个小红点——那是避开监控的路线。
"到了。"安姐停在第三间库房门口,铜锁上的灰尘被她指尖拂开,露出底下新鲜的刮痕。
她从旗袍开衩处抽出折叠刀,刀刃抵住锁芯的瞬间,门内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
刘洋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认得那种声音——是老式文件柜的铁皮抽屉被拉开时,纸张边缘摩擦木隔板的声响。
安姐的刀顿了顿,突然反手握住刀把,用刀背重重敲在门锁上方的墙面上。"三秒。"她侧头对刘洋说,眼尾的红痣随着动作颤了颤,"三秒内找到电源总闸。"
刘洋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飞,他调出棉纺厂的旧图纸,蓝光映得他眼白发亮:"西南角,第三个通风口。"话音未落,安姐己经踹开了门。
霉味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
二十个深褐色文件柜整整齐齐排开,最中间的那个抽屉大敞着,一叠文件散落在地,最上面一张的标题刺得安姐瞳孔收缩——《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选手背景调查》,右下角的签名是"赵明华"。
"找2021年的档案。"安姐蹲下身,指尖划过文件边缘,"重点看杨鸿雪那组的......"
"找我?"
阴恻恻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安姐猛地抬头,陈东站在门框里,身后是被他踹倒的铁皮垃圾桶,月光从他背后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像条毒蛇,"我还以为来的是那个学渣,没想到是酒吧老板。"
他手里的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枪口正对着安姐的眉心。
杨鸿雪听见枪声时,正扯着韩立往围墙下的排水沟里钻。
尖锐的枪响刺破夜色,惊得附近的流浪猫炸着毛窜上电线。
他摸出强光手电照向声源方向——是厂区中心的三层旧楼,安姐的定位红点停在那里,不再移动。
"林姐,联系王队。"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得发疼,"让特警队封锁西墙,安姐可能被围了。"
林嫣的手机贴在耳边,眉头越皱越紧:"信号被屏蔽了,他们用了更高级的干扰器......"
杨鸿雪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短信,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
他点开图片,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照片里,苏若教授被反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背后的墙上用红漆写着"再往前一步,清大实验室就少个天才"。
"是赵明华。"韩立凑过来看了眼,声音发哑,"他早料到我们会查竞赛黑幕,所以扣了苏教授当人质。"
杨鸿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年前在操场捡成绩单碎片时,他发誓要让所有看轻他的人后悔;三个月前苏若教授拍着他肩膀说"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时,他在实验室的白大褂口袋里藏了块碎玻璃,准备如果被拒绝就割腕证明自己——现在这块玻璃还在他战术腰包的夹层里,此刻正硌着他的腰。
"韩哥,你带林姐去救苏教授。"他扯下腰间的信号干扰器扔给韩立,"我去接安姐。"
"你疯了?"林嫣抓住他的手腕,"陈东有枪,你......"
"因为我是他们的目标。"杨鸿雪扯出个极淡的笑,月光照在他眼尾,那里有道新添的抓痕,"赵明华要的是我认输,不是安姐的命。"他抽出被握住的手,战术靴在地面碾出火星,"记住,十点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让巡逻队的对讲机响起《最炫民族风》。"
他转身冲进夜色时,手机在口袋里再次震动。
这次是通匿名来电,显示"无号码"。
杨鸿雪按下接听键,只听见电流杂音里传来个沙哑的男声:"小心......地下室......"
话音未落,电话被切断。
杨鸿雪站在棉纺厂的阴影里,望着三层旧楼窗口透出的冷光,突然想起三年前老管理员说过的话:"最危险的陷阱,往往藏在你以为安全的地方。"
夜风卷着铁锈味灌进领口,他摸了摸腰包夹层里的碎玻璃,凉意顺着血管爬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