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按，短信提示音刚落，地下室的白炽灯就"滋啦"闪了一下。
他抬头时，安姐正用茶盖拨弄杯底的碎瓷片，杯沿沾着浅褐色茶渍，像道干涸的血痕。
"匿名号码。"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金属背面压得桌面发出轻响。
林嫣的手指己经搭在自己手机的通话键上，"要查来源吗？"
"不用。"杨鸿雪扫过安姐似笑非笑的眼尾，忽然想起三天前在酒吧后巷，这个总把口红涂得比酒液还艳的女人曾说"有些秘密要等伤口结痂才看得清"。
此刻她杯中的碎瓷片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和他腰包夹层里的碎玻璃竟有几分相似——都是被摔碎后，又被人小心收起来的东西。
"先商量对策。"韩立把配枪从腰间解下，金属枪套在桌面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袖口沾着今早追陈东时蹭的墙灰，此刻正用指节敲着那份《天网计划合作协议》复印件，"现在有两个目标：救苏教授，拿客户名单。
匿名短信提到地下室暗门，可能是指赵明华的老巢？"
刘洋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叮"的一声。
这个总把卫衣帽子扣在头上的技术高手正咬着铅笔，屏幕蓝光在他眼下青黑的阴影里跳动："我处理了短信的背景音。"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镜，鼠标滚轮快速转动，"有低频电流声，像老式变压器；还有...风声里混着火车轨道的摩擦音。"
"城市边缘的废弃仓库区。"林嫣突然开口。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张卫星地图，红色标记圈出城北那片被铁路线和老电厂包围的区域，"上周我查跨国集团资金流向时，发现有笔外汇汇到了这里的空壳公司。"
安姐的茶杯轻轻落在木桌上。
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划过地图，在标记处点了点："我让阿强去问了道上的兄弟。"她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什么秘辛，"昨晚有辆黑色商务车开进去，车牌套着泥，司机戴了鸭舌帽——和上个月绑苏教授那辆车的描述一模一样。"
杨鸿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苏教授被绑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鸿雪，他们在卖'名额'，从竞赛到留学，一条产业链..."老人的字迹在手机里模糊成重影，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摸向腰包夹层，碎玻璃的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来——那是三天前和陈东对峙时，被他用酒瓶砸出的碎片，当时鲜血浸透了袖口，现在只留道淡红的疤。
"走。"他抓起桌上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众人的脸：林嫣把微型摄像头别在耳后，发梢扫过锁骨；韩立重新别好配枪，枪柄上的防滑纹蹭得掌心发痒；刘洋把笔记本塞进防水背包，拉链拉到顶时手指顿了顿——那是他高中时用的旧包，内侧绣着"永不宕机"的刺绣，线脚歪歪扭扭。
仓库区的风比预想中更冷。
杨鸿雪贴着生锈的铁皮围墙蹲下，鼻尖萦绕着铁锈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十点钟方向有扇破窗，里面透出忽明忽暗的光，像有人举着手电筒来回走动。
韩立的呼吸声就在他耳边："三个身影，都穿深色外套，其中一个...手腕有反光。"他的望远镜镜片闪了闪，"像是金属铐链——可能是绑苏教授的工具。"
林嫣的通讯耳机突然发出"刺啦"声。
她侧头对着耳麦："王队？
再说一遍。"月光照在她紧绷的下颌线上，"什么？
赵明华的车出现在高速口？
他要转移资料？"
杨鸿雪的后颈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想起协议里的违约金条款："或以命抵"。
赵明华上周在实验室摔杯子时，额角的汗把衬衫领浸透了，现在想来，那不是愤怒，是恐惧——被跨国集团捏住命门的恐惧。
如果现在转移资料，客户名单一旦出境，所有线索都会断在太平洋里。
"刘洋。"他压低声音。
技术高手立刻从背包里摸出信号干扰器，"两点的服务器维护还有一小时，我现在能黑进仓库的监控吗？"
"试试。"刘洋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监控画面突然在他的平板上跳出来——仓库中央堆着十几个纸箱，封条上印着"天网计划"的烫金logo。
最里面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被按在椅子上，白发在手电光里泛着银白——是苏教授！
"操！"韩立的配枪保险"咔嗒"一声打开。
杨鸿雪按住他的手腕，掌心能感觉到对方血管的跳动："等。"他盯着监控里的时间显示——23:47，"还有十三分钟，等刘洋黑进服务器，同步定位客户名单的位置。"
林嫣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是王队发来的定位："赵明华的车在向仓库区移动，预计十分钟后到达。"
杨鸿雪摸出腰包的碎玻璃，在指尖转了个圈。
玻璃边缘的锋利触感让他想起李欣怡甩他那天说的"你这种学渣永远上不了台面"，想起第一次用系统作弊时手心里的汗，想起苏教授拍着他肩膀说"你有做科研的天赋"时眼里的光。
现在这些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把磨了十八年的刀，终于要见血了。
"韩立，你绕到后门，堵住所有出口。"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铁，"林嫣，准备医疗包，苏教授可能受伤。
刘洋，黑进仓库的电路，我要五分钟黑暗。"
众人点头的瞬间，仓库里的手电光突然熄灭。
监控画面一片雪花，刘洋的平板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反黑客程序！"
杨鸿雪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向仓库区的阴影深处，那里有扇半开的铁门正被风刮得"吱呀"作响，门后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不是他们的人。
"有人发现我们了。"林嫣的声音很低，却像根针戳进耳膜。
杨鸿雪把碎玻璃攥进手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来，在月光下连成小红点。
他望着仓库二楼突然亮起的灯光，那里有个身影正贴着窗户往下看，帽檐压得很低，却露出半张熟悉的脸——是陈东。
"准备战斗。"他轻声说。
仓库区的风卷着铁锈味灌进衣领，杨鸿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
他知道，真正的潜入，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