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把手机揣回口袋时，指节在裤缝上蹭了蹭。
夜风裹着警灯的红光钻进衣领，后颈那道青痕被吹得发紧——像小时候在工地搬砖时，脚手架上生锈的钢筋划出来的伤口，疼得醒神。
"短信谁发的？"林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马丁靴碾过地上的碎玻璃，"需要我调酒吧的监控查IP吗？"
杨鸿雪转身，看见她发梢还沾着刚才撞窗时的玻璃渣，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不用。"他扯了扯被扯皱的衬衫，喉结动了动，"越查他们越知道我们慌。"
安姐倚在警车旁抽烟，红色烟蒂明灭间映出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小杨，这行我混了二十年，敢首接发短信威胁的，要么是疯子，要么......"她顿了顿，吐了个烟圈，"有更大的靠山。"
韩立走过来，警服肩章被撕扯得歪了半寸："局里己经在查'鹰巢'的资料，但跨国组织的信息加密得很。"他把证物袋递给杨鸿雪时，手指擦过他后腰的伤口，"你先去处理下伤——"
"不用。"杨鸿雪打断他，低头看表。
指针指向六点十七分，天边的晚霞像被泼了墨，正一寸寸沉进夜色里，"今晚十点，别墅区。"
"什么？"林嫣的瞳孔缩了缩。
"赵明华刚才喊'鹰巢'时，我多录了一段。"杨鸿雪摸出腰间的微型录音器，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他说'老地方的货今晚十点前必须转移'。"他抬眼，目光扫过三人，"他们要转移的，可能是能连上'鹰巢'的关键证据。"
韩立的手按上腰间的配枪："我申请增派警力——"
"不行。"杨鸿雪摇头，"赵明华能在学校搞黑幕这么多年，警队里说不定有他们的线人。"他看向远处停着的银色轿车，刘洋正从驾驶座探出头，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那是他们大学时就有的暗号，代表"设备就绪"。
"刘洋黑进了别墅区的安防系统。"杨鸿雪说，"七点半开始，每小时有五分钟监控盲区。
今晚的盲区在十点零三分到十点零八分。"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刘洋发来的别墅平面图，红色标记的办公室被圈了又圈，"赵明华的私人办公室有个暗格，三年前他带学生参观时，我看见他用左手食指敲了三下第三块地板。"
林嫣突然笑了："你倒像在他们肚子里装了摄像头。"
"他甩了我前女友那天，我在酒吧喝到凌晨。"杨鸿雪的声音低了低，"李欣怡哭着说，赵明华收了企业的钱，把她的竞赛名额给了陈东。"他捏紧录音器，指节发白，"那天我在酒吧后巷吐了半夜，吐完突然想——既然他们能把人当棋子，我为什么不能？"
安姐把烟蒂碾灭在鞋底："我让酒吧的小弟守着仓库，要是天网的人敢动，能拖五分钟。"她冲杨鸿雪抛了个媚眼，"小杨，姐当年混码头时，最看不得有人欺负后辈。"
韩立扯正肩章："我穿便衣跟你进去，警队的人在三公里外待命。"他拍了拍杨鸿雪的肩，"如果半小时没消息，我让小王他们硬闯。"
七点五十分，杨鸿雪和韩立猫在别墅区外的灌木丛里。
晚风裹着桂花香吹过来，他却闻到了铁锈味——是后腰的伤口又渗血了。
"温度3℃，湿度65%。"刘洋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电子音的失真，"安防系统将在58秒后进入调试模式，监控画面会跳成测试条纹。"
韩立的手指在膝盖上敲着摩斯密码，这是他当卧底时养成的习惯。
杨鸿雪盯着别墅二楼亮着的灯，看见窗帘缝隙里闪过陈东的影子——那小子正对着手机笑，嘴角还沾着刚才被摄像机砸破的血痂。
"3、2、1。"刘洋的声音响起时，别墅外的红外探照灯突然闪了两下，转为恒定的绿光。
杨鸿雪猫着腰冲出去，鞋跟碾过草坪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叶。
韩立紧随其后，他的战术靴底贴了橡胶垫，连虫鸣都没惊起。
办公室的窗户没关严。
杨鸿雪摸出薄片进去，锁舌"咔嗒"一声弹开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
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地板上割出细长的银条。
杨鸿雪蹲下身，第三块地板的缝隙里卡着半片碎木屑——和三年前他躲在门外偷看时一模一样。
他用左手食指敲了三下，地板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暗格里的文件堆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是张A4纸，标题用红笔写着"天网-07行动预案"。
杨鸿雪摸出手机，闪光灯调到最低，手指快速翻页："......利用高校实验室漏洞植入病毒......三天后金融系统......"
"咔。"
门锁转动的声音像根针，扎进他的耳膜。
杨鸿雪猛地缩身，后背撞在书柜上，一本《量子力学导论》"啪"地掉在地上。
"谁？"赵明华的声音带着酒气，"陈东，去看看。"
杨鸿雪贴着书柜侧过身，看见赵明华扶着门框走进来，西装裤脚沾着泥点——应该是刚从后门溜回来。
陈东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把弹簧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教授，这月的保护费该打给鹰巢了。"陈东把刀在指尖转了个圈，"他们说这次要现金，还得用加密箱。"
赵明华扯松领带，坐进老板椅："急什么？
等三天后行动成功，鹰巢的人自然会来取。"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U盘，"这里面是二十所高校实验室的权限码，到时候......"
杨鸿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看见U盘上刻着"鹰巢-2023"的字样，和之前从陈东电脑里截获的邮件附件logo一模一样。
"教授，刚才警队的人......"
"那些废物。"赵明华冷笑，"我在市局有个表弟，今晚十点前会把证物室的监控录像调包。"他拍了拍暗格，"等货转移走，杨鸿雪拿什么告我？"
陈东凑过去："那杨鸿雪......"
"他要是识相，现在该收拾铺盖滚出市。"赵明华端起桌上的茶盏，"要是不识相......"他指节敲了敲茶盏，"鹰巢的人最喜欢处理这种爱管闲事的。"
杨鸿雪的耳麦突然震动，是刘洋发来的消息："监控恢复倒计时1分钟。"
他摸到后腰的微型录音器，按下录音键时，指尖沾了一手血——刚才撞书柜时，伤口崩开了。
"教授，时间不早了。"陈东看了眼手表，"货还在地下室，得赶在十点前......"
"走。"赵明华站起身，西装下摆扫过杨鸿雪藏着的角落。
脚步声渐远后，杨鸿雪才敢呼吸。
他迅速拍完所有文件，把暗格恢复原状时，手指在"天网-07行动预案"上顿了顿——最后一页写着"目标：摧毁国内量子计算中心防御系统"。
"撤离。"韩立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紧绷的尾音，"我在侧门等你。"
杨鸿雪翻窗而出时，后腰的疼顺着脊椎窜到头顶。
他看见韩立猫在围墙下，手里攥着个微型手电筒，绿光闪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拿到了？"韩立接过杨鸿雪的手机，快速翻看着照片，"三天后......"
"先离开。"杨鸿雪扯了扯他的袖子，"刘洋说监控还有三十秒恢复。"
两人刚钻进灌木丛，别墅的探照灯突然亮起。
杨鸿雪回头，看见陈东站在二楼窗前，正对着他们的方向皱眉——那小子的眼神像条毒蛇，隔着二十米都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操，被发现了？"韩立摸向腰间的枪套。
"没。"杨鸿雪盯着陈东的动作，看见他举起手机按了几下，"他在发消息。"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果然收到条新短信："十点零三分的监控盲区，玩得开心吗？"
杨鸿雪把手机递给韩立，嘴角扯出个笑："他们知道我们会来，但不知道我们己经拿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回到安全屋时，刘洋正对着三台笔记本电脑敲键盘。
他抬头时，眼镜片上反着幽蓝的光："赵明华的表弟确实在市局技术科，我黑了他的电脑......"他突然顿住，盯着杨鸿雪后腰的血渍，"你受伤了？"
"小伤。"杨鸿雪扯过沙发上的毯子裹住肩膀，"重点是......"
"叮——"
手机震动声同时响起。
杨鸿雪、韩立、刘洋的手机屏幕上，都跳出条相同的短信："欢迎加入游戏，杨同学。"
杨鸿雪的拇指按在发送键上，给林嫣发了条消息："老地方，十点半。"他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正浓，像块浸了墨的布，遮住了所有星光。
"该把安姐也叫上。"韩立说，"她在道上的关系，可能用得上。"
杨鸿雪点头，手指在通讯录里找到"安姐"的名字。
屏幕的冷光照着他后颈的青痕，这次不像鹰，倒像把己经出鞘的剑，正等着砍断所有缠上来的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