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卷着铁锈味灌进废弃仓库的破窗,杨鸿雪的皮鞋碾碎最后一片碎玻璃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他停在仓库中央,目光扫过生锈的吊车轨道,阴影里那道昏黄的光正从墙角的煤油灯里渗出来——灯芯噼啪炸响的瞬间,他看见阴影里的木箱上坐着个人。
是个戴黑色毛线帽的男人,帽檐压得极低,围巾裹到鼻尖,只露出一双眼睛。
杨鸿雪的右手悄悄摸向西装内袋的微型录音器,喉结动了动:“你说你知道天网为什么杀周教授。”
“杨先生比我想象中沉得住气。”男人开口时,变声器的金属摩擦声混着煤油灯的嗡鸣,“上周三凌晨两点,周教授在实验室修改‘量子加密算法’的第七版手稿,对吧?”
杨鸿雪的瞳孔缩了缩。
周教授死亡当天的工作时间,连警方都没对外公布过。
他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砖墙:“你怎么知道?”
“因为有人在他的咖啡里下了短效致幻剂。”男人举起左手,煤油灯的光映出他指节上的旧伤疤,“他当时以为监控坏了,其实是天网的人黑了系统。等他把算法核心数据写进U盘,他们就……”
“就制造了实验室爆炸。”杨鸿雪接完这句话,喉咙发紧。
周教授的尸检报告里确实提到,肺部有少量致幻剂残留,但被判定为“意外吸入实验药品”。
他摸出黑皮笔记本拍在木箱上,“照片里的鹰形纹身,和安姐耳垂的疤有什么关系?”
男人的手指顿了顿,突然扯下围巾。
喉结下方,半枚鹰形纹身从领口蔓延出来——和周教授照片里的疤痕,安姐耳垂的疤痕,正好拼成完整的鹰。
“二十年前,我和安姐都是天网培养的‘影子’。”他的声音没了变声器的扭曲,沙哑得像砂纸,“后来我逃了,她没逃成。”
杨鸿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安姐昨晚给他调龙舌兰时,手腕内侧的针孔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原来不是过敏,是长期注射控制药物的痕迹。
“你现在回来,图什么?”
“图天网的现任头目活不过这个月。”男人从怀里掏出个银色优盘,推到杨鸿雪面前,“他们要在国际信息安全峰会前,用周教授的算法黑掉各国的加密系统。资金走的是东南亚赌场的洗钱渠道,账户明细在优盘里。”
杨鸿雪捏起优盘,触感凉得刺骨。
他想起韩立下午送来的悬案资料里,三起科学家意外死亡案的时间线,突然和天网近三年的活动周期重叠。
“你怎么证明这些是真的?”
“今晚十一点,天网的人会去码头仓库取一批‘实验材料’。”男人重新裹上围巾,站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煤油灯摇晃,“你让林嫣的人跟着,就能看见他们运的是什么——不是设备,是活人。”
仓库铁门被风撞得哐当响。
杨鸿雪盯着男人走向阴影的背影,突然喊住他:“安姐……”
“她耳朵上的疤,是想撕毁纹身时被烫的。”男人在门口停住,侧过脸,帽檐下的眼睛泛着冷光,“天网以为能驯化所有影子,但他们忘了,鹰被拔了爪,也还能啄瞎主人的眼。”
铁门“吱呀”一声合上,风声突然灌进杨鸿雪的耳朵。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时间显示22:23——比约定的十点晚了二十三分钟。
拇指悬在通话键上三秒,最终按下林嫣的号码。
“我在酒吧。”林嫣的声音带着背景音乐的嘈杂,“刚调完杯‘暗夜星辰’,冰块撞杯的声音和你现在的心跳一样急。”
“码头仓库,十一点。”杨鸿雪把优盘塞进西装内袋,“天网运活人,带能拍清人脸的设备。”
电话那头的音乐声突然消失。
“五分钟后到你车库。”林嫣挂电话前补了句,“穿耐跑的鞋。”
第二个电话打给安姐时,杨鸿雪己经走到仓库外的土路上。
月光把车影拉得老长,他看见自己后颈在阴影里泛着青——像极了照片里那半枚鹰。
“小杨?”安姐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么晚……”
“鹰形纹身。”杨鸿雪打断她,“二十年前的事,你该告诉我了。”
电话里传来打火机的轻响。
安姐吸了口烟,吐气时的声音裹着烟雾:“来我酒吧,二楼最里面的酒柜,第三块木板下有个铁盒。”她顿了顿,“盒子里的东西,能让你看清天网的爪子到底伸了多长。”
杨鸿雪刚把手机揣回口袋,新的来电就震得大腿发麻。
是刘洋,备注名的蓝色气泡在屏幕上跳得刺眼。
“杨哥!”刘洋的声音带着喘气,背景音是汽车引擎的轰鸣,“那个神秘短信的IP定位到了!在……在青溪路17号别墅区!我刚才路过,看见有穿黑西装的人进去,窗户都拉着遮光帘!”
杨鸿雪的手指猛地扣住车门把手。
青溪路是富人区,别墅区每栋房子都带地下车库——正好藏见不得光的交易。
他低头看表,22:37,码头仓库的行动还有二十三分钟,别墅区那边……
“韩立在局里调监控,我现在过去。”刘洋的声音突然变远,应该是在摸方向盘,“你要不要……”
“等我。”杨鸿雪坐进驾驶座,钥匙插进点火孔的瞬间,后视镜里闪过道白光——是仓库方向,铁门后亮起了车灯。
他踩下油门的同时,对着蓝牙喊,“把定位发我,五分钟到。”
轮胎碾过土路的声响里,杨鸿雪摸出微型录音器按了暂停键。
优盘在西装内袋贴着心脏,烫得他胸口发疼。
后视镜里,废弃仓库的轮廓越来越小,而手机屏幕上,青溪路17号的定位红点正闪烁着,像团即将烧穿夜幕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