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的指节抵在车窗玻璃上，凉意透过贴膜渗进皮肤。
韩立把车停在别墅区斜对面的香樟树下，树冠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车牌。
路灯在两人脸上割出明暗交界，杨鸿雪盯着三百米外那栋三层别墅的二楼窗户——此刻亮着的灯比半小时前暗了些，像将熄未熄的烛火。
"有辆银色商务车开进去了。"韩立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敲了敲仪表盘上的行车记录仪，"车牌套着泥，看不清尾数，但后保险杠有个凹痕——和上周在瑞丽拍到的那辆'恒远物流'运输车一模一样。"
杨鸿雪的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刘洋发来的定位还在闪烁，坐标精确到别墅后门的蔷薇花丛。
三年前在网吧被系统激活时，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学霸系统"提示，心跳也是这样快得发闷——但那时是对未知的恐慌，此刻是对真相的逼近。
"看一楼落地窗。"韩立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杨鸿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玻璃上蒙着层雾气，却刚好在中间位置留出巴掌大的清晰区域。
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背着手走过，侧脸在暖光下忽明忽暗。
杨鸿雪的瞳孔骤缩——那道法令纹，那枚总别在左胸口袋的翡翠胸针，分明是赵明华。
"是他。"杨鸿雪的声音发紧，指甲掐进掌心，"上周苏若教授说实验室数据被黑，监控显示是个戴鸭舌帽的人，但现在想来，能绕过清大安保系统的，只有能接触到实验室密钥的人。
而赵明华作为校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有所有教授办公室的备用钥匙。"
韩立摸出对讲机，拇指悬在通话键上："我现在联系局里，申请外围布控。"
"等等。"杨鸿雪按住他的手，"他们既然选在这时候转移资料，说明内部肯定有严密的安保。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比如资料存放位置、人员配置、有没有武器。"他解开安全带，"我进去。"
"你疯了？"韩立的瞳孔地震般收缩，"刚才商务车进去时，我数了门口保安，西个，腰间有明显鼓包，是配枪。"
"但二楼窗户没装防盗网。"杨鸿雪指了指别墅侧面，"刚才有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开窗抽烟，烟头掉在楼下的冬青丛里，我数过，他开窗用了七秒——足够翻进去。"他从口袋里摸出折叠刀，刀身的玻璃渣己经被他用纸巾擦过，但刀尖仍泛着冷光，"刘洋黑了他们的监控系统，现在每半小时有三分钟盲区，我掐着点进去，七分钟内出来。"
韩立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最终还是从后座摸出个微型耳麦塞给他："保持通话，我数着秒。"
杨鸿雪猫着腰钻进灌木丛时，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深秋的风裹着桂花香灌进领口，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里，像敲战鼓。
别墅后墙爬满了枯藤，他踩着凸起的砖缝往上攀，指尖刚勾住二楼窗台，耳麦里传来韩立的低语："还有两分十七秒。"
窗内的暖气混着咖啡香涌出来。
杨鸿雪缩着身子滑进房间，落地时膝盖压到了什么——是个金属盒子，表面刻着"天网"的LOGO。
他迅速扫过房间：靠墙的保险柜开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移动硬盘；书桌上摊着份文件，标题是《金融系统漏洞扫描进度表》；更远处的隔音门虚掩着，漏出模糊的说话声。
"......央行的灾备系统升级要到下周三，这是最后的窗口期。"赵明华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陈主任那边己经打点好了，只要黑进支付清算中心，三天内就能让全国百分之七十的ATM机瘫痪。"
另一个男声带着沙哑的笑："赵教授果然没让我们失望，清大实验室的防火墙数据，确实让我们少走了三个月弯路。"
杨鸿雪的呼吸瞬间凝固。
他摸出手机打开录音，手指刚触到拍摄键，门后传来脚步声。
他本能地滚进书桌底下，后背贴上冰冷的地板，听见赵明华说："去把仓库的加密芯片拿来，今晚必须完成最后的测试。"
"是。"脚步声逼近，杨鸿雪看见一双黑皮鞋停在书桌前。
他握紧折叠刀，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但那双脚只是顿了顿，又往门口走去。
门"咔嗒"一声锁上，说话声重新响起，只是压低了些："......那个杨鸿雪最近查得太近，得给他点警告。"
杨鸿雪的太阳穴"嗡"地炸开。
他想起下午在仓库后窗割破的手掌，想起三天前苏若教授实验室突然烧毁的服务器，想起刚才林嫣拷贝的监控里那个黑风衣男人——所有线索在脑内串成一条线：赵明华表面是大学教授，实则是"天网"组织的技术顾问，利用学术资源为黑客攻击铺路，而陈姓缉毒警的死，很可能和他们灭口有关。
耳麦里传来韩立的声音："还剩西十秒。"
杨鸿雪爬出书桌，快速拍下文件内容，把金属盒里的移动硬盘拔下两个塞进怀里。
转身时，他的袖口擦过书桌边缘的咖啡杯，深褐色液体溅在《进度表》上，晕开个深色的圆。
他心下暗叫不好，却听见门把转动的声响——没时间了。
他冲向窗户，跳出去的瞬间，后颈被什么硬物抵住。"站住。"是赵明华的声音，带着淬了毒的冷，"把东西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全尸。"
杨鸿雪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墙面。
他能感觉到枪管的热度透过衬衫渗进来，耳麦里韩立的惊呼被电流声扭曲。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是林嫣的支援到了。
赵明华的枪管晃了晃，杨鸿雪抓住机会肘击他的手腕，借着下坠的力道翻出窗外。
落地时他滚进冬青丛，怀里的硬盘硌得肋骨生疼。
韩立的车"吱"地刹在他面前，后车门被林嫣拉开，她的头发散了一半，眼里燃着火焰："安姐黑了他们的通讯系统，现在整个别墅区的信号都被屏蔽，警方五分钟后到！"
杨鸿雪把硬盘递给她，喉间发腥："里面有金融系统攻击计划，快传给苏若教授的团队，他们能破解。"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有条新短信，发送时间是三分钟前，内容只有一行字："你己经走得太远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手机在掌心震动，像条吐信的蛇。
杨鸿雪望着别墅方向——二楼的灯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手电筒的白光在窗口晃动。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李欣怡说"分手"时，他蹲在网吧监控下，屏幕上的"学霸系统"提示像团火，烧穿了所有迷茫。
"回头？"他低声重复，指腹擦过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我从没想过要走回头路。"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灯光在他眼底跳动。
杨鸿雪把手机揣进兜里，抬头时眼里的光比星芒胸针更亮——这一次，他要彻底撕碎所有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