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十分，杨鸿雪把电动车停在长丰路路口的梧桐树后。
风卷着枯叶擦过他的鞋尖，他望着三百米外那栋灰扑扑的废弃仓库，喉结动了动。
今早出门前韩立往他衣领里塞了微型录音器，此刻金属贴在皮肤上，像块烧红的炭。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防狼喷雾——系统没给他过目不忘的异能，但三年来攒下的反跟踪经验足够让他确认，从星芒酒吧到这里，没人跟梢。
仓库铁门半敞着，门缝里漏出的风带着陈腐的霉味。
杨鸿雪侧着身子挤进去，鞋底在水泥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光线从破了一半的彩钢瓦顶漏下来，在地面投出斑驳的光斑，角落堆着几截生锈的钢管，再往里——
戴帽子的男人坐在倒扣的油桶上。
他的帽檐压得极低，阴影遮住了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听见动静，男人抬起手，指节叩了叩身侧的油桶："坐。"
杨鸿雪没动。
他盯着对方放在腿上的右手——虎口有常年握枪的茧，袖口露出半截青黑的刺青，像条盘着的蛇。"你说知道账本在哪儿。"他声音平稳，指甲却掐进了掌心，"先证明你不是赵明华的人。"
男人笑了，笑声像砂纸擦过铁皮："上周三凌晨两点，你在图书馆查《近五年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异常数据对比》，翻到第三章时系统提示'关键线索'，你把那页折了角。"他顿了顿，"前天中午，你在星芒酒吧后巷跟林嫣说，'天网'可能在策划新的竞赛造假，目标是清北联合实验室的项目。"
杨鸿雪的后颈瞬间绷首。
这两个细节，一个是他系统任务里的隐藏支线，另一个是他和林嫣压低声音说的，连韩立都不知道。
他摸出兜里的录音器，拇指按在开关上："继续。"
"张伟被捕前三天，往云南瑞丽的账户转了两百万，名义是'设备采购'。"男人向前倾了倾身子，帽檐终于滑下两寸，露出左眼下方一道月牙形疤痕，"但那笔钱实际进了'天网'东南亚联络人的口袋，他们要用这批钱买通三个省级竞赛的评委，包括清大的苏若教授。"
杨鸿雪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苏若教授是他现在实验室的导师，上周刚提过要推荐他参加清北联合竞赛。
他攥紧录音器，指节发白："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姓陈。"男人突然摘了帽子。
灰白的短发根根竖立，左脸从眉骨到下颌有道狰狞的旧伤，像被刀划开的地图，"三年前我是缉毒警，在边境线跟'天网'的人交过手。
他们用学术竞赛做幌子运毒，我兄弟的尸体现在还埋在缅甸的深山里。"
仓库外传来野狗的吠叫，惊飞了几只麻雀。
杨鸿雪望着对方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韩立说过的"边境线黑枪"——这个陈姓男人，可能就是当年跟韩立追查同一条线的人。
"账本在瑞丽的翡翠行，保险柜密码是张伟女儿的生日。"陈姓男人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推到杨鸿雪脚边，"但'天网'今晚要转移核心资料，地点在......"
"等等。"杨鸿雪蹲下身捡起纸条，"你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不一样。"男人重新戴上帽子，站起身时油桶发出吱呀的响声，"那些教授、学生，要么被收买，要么装糊涂。
只有你，被系统砸中后还在死磕。"他拍了拍杨鸿雪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外套渗进来，"半小时后，去星芒酒吧找林嫣，让她调酒吧监控——上周西晚上十点，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找过安姐，他手里的U盘里有'天网'高层的名单。"
话音未落，仓库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响。
陈姓男人猛地拽住杨鸿雪的胳膊，把他推进钢管堆后的阴影里。
透过钢管间隙，杨鸿雪看见三辆黑色SUV停在仓库门口，车灯像野兽的眼睛，照得铁门泛着冷光。
"他们来了。"男人的声音压得极低，"顺着后窗爬出去，往南走三百米有辆银色电动车，钥匙在车座下。"他摸出把折叠刀塞进杨鸿雪手里，"记住，今晚十二点前必须拿到U盘，否则苏若教授..."
"砰！"
铁门被踹开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话。
杨鸿雪借着混乱撞开后窗，玻璃碎片扎进手背也顾不上，他听见身后传来打斗声和闷哼，还有男人吼了句"走！"——再回头时，仓库里己经冲进去五个拿钢管的人。
下午西点十七分，星芒酒吧的空调开得很足。
杨鸿雪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林嫣递来的冰可乐在掌心沁出水珠。
他盯着吧台上的监控屏幕——上周西晚上十点的画面里，确实有个黑风衣男人，衣领竖得老高，只露出半张下巴。
安姐靠在吧台上，指尖转着枚翡翠戒指，两人说了不到三分钟，男人把U盘推过去，安姐又推了回来。
"那是老规矩。"安姐擦着酒杯，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幽绿，"道上的人找我问消息，先交定金再给线索。
他没给钱，我自然不收东西。"她突然眯起眼，"但你说陈姓缉毒警？
三年前边境线确实死了个陈警官，当时新闻说他是执行任务牺牲的。"
林嫣把监控录像拷贝到移动硬盘里，指节敲了敲桌面："既然'天网'今晚要转移资料，我们得先找到他们的窝点。"她点开手机地图，"我让手下查了瑞丽那笔转账的流向，最后一笔钱进了城郊的'恒远物流'——"
"叮铃铃——"
杨鸿雪的手机震动起来，显示是刘洋的号码。
他接起来，刘洋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我找到那个神秘短信的发送地点了！
是...是梧桐路137号，看起来像个别墅区，门口有保安，但我看见二楼窗户亮着灯，里面至少有七个人！"
杨鸿雪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陈姓男人说的"转移核心资料"，想起韩立今早说的"监控被黑"，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纸条——瑞丽的账本、苏若教授的危机、别墅里的秘密会议，所有线索像团乱麻，此刻突然被拽出了线头。
"我现在过去。"他站起身，外套滑落在地也没捡，"韩立在楼下等我，你发定位。"
林嫣抓住他的手腕："太危险了！"
"但这是机会。"杨鸿雪抽回手，弯腰捡起外套时，从口袋里掉出张照片——是三年前他在网吧的监控截图，屏幕上亮着"学霸系统激活"的提示。
他蹲下身捡起照片，指腹擦过上面的日期：2020年5月17日，李欣怡说"分手"的那天。
"我该站出来。"他望着林嫣，眼里的光比吧台上的星芒胸针更亮，"就像三年前系统选中我时那样。"
晚上七点，杨鸿雪和韩立的车拐进梧桐路。
路灯在车窗上投下斑驳的影，远处的别墅区隐在夜色里，二楼窗户的灯光像双不眨的眼。
韩立握紧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杨鸿雪捏着的折叠刀——刀身还沾着下午仓库后窗的玻璃渣，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