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鳞和林景逸都闭上了嘴。
胡惟庸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对徐真鳞道:“真鳞,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先回去吧。”
“今日我身心俱疲,就不多留你了。”
徐真鳞碰了一鼻子灰,又被林景逸当众羞辱,心中又气又恼。
但胡惟庸发了话,他也不敢再多留。
“是,恩师。”
他狠狠地瞪了林景逸一眼,然后才不甘不愿地退了出去。
那眼神,仿佛要将林景逸生吞活剥一般。
林景逸却毫不在意,甚至还对着徐真鳞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徐真鳞走后,灵堂内安静了下来。
胡惟庸看着林景逸,眼神复杂。
“林修撰今日前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吊唁这么简单吧?”
他虽然悲伤,但还没有糊涂到看不出林景逸的来意。
这个年轻人,每一次出现,似乎都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林景逸脸上的戏谑之色渐渐收敛。
他走到胡元博的棺木前,沉默地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胡惟庸。
“胡相,令郎之死,确实令人惋惜。”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还要继续往前看。”
胡惟庸冷哼一声。
“说得轻巧。”
“死的不是你的儿子。”
林景逸不以为忤,反而微微一笑。
“胡相,陛下那边,想必己经给您敲过警钟了吧?”
胡惟庸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去见陛下的事情,如此隐秘,这林景逸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
“陛下让您三日后去刑部领罪,是也不是?”
林景逸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胡惟庸的心上。
胡惟庸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死死地盯着林景逸。
“你……你怎么知道?!”
林景逸摊了摊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胡相在宫里的动静,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胡惟庸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林景逸说的有心人,恐怕就是指他自己。
这个年轻人,手眼通天,能量大得惊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胡惟庸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隐隐感觉到,林景逸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林景逸走到胡惟庸面前,压低了声音。
“胡相,令郎的死,看似意外,但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胡惟庸心中一动。
“你什么意思?”
林景逸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那匹惊马,早不惊,晚不惊,偏偏在河边受惊。”
“河边那么多百姓,就真的没有一个会水的?或者说,没有一个敢下水救人的?”
“胡相,您不觉得,这其中,透着一股蹊跷吗?”
胡惟庸的眼神闪烁起来。
他之前被悲痛和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细想。
现在被林景逸这么一点拨,顿时觉得疑点重重。
是啊,太巧合了!
难道博儿的死,是有人蓄意为之?
会是谁?
是那些政敌?还是……
胡惟庸不敢再想下去。
“林景逸,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妨首言。”
胡惟庸沉声道。
他知道,林景逸绝不会无的放矢。
林景逸看着胡惟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胡相,您现在面临的局面,可不只是丧子之痛那么简单。”
“陛下让您去刑部领罪,这其中的意味,您比我更清楚。”
“一旦进了刑部大牢,是生是死,可就由不得您了。”
胡惟庸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当然明白。
朱元璋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这次他当街杀人,又迁怒百姓,己经是犯了大忌。
就算陛下念旧情,刑部那些想要落井下石的人,也绝不会放过他。
“难道,我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胡惟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
他胡惟庸,权倾朝野,怎么能落得如此下场!
“当然不是。”
林景逸微微一笑。
“胡相,令郎的丧事,不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
胡惟庸一愣。
“机会?什么机会?”
林景逸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胡相可以借着操办丧事为名,广邀门生故旧,联络朝中对陛下心怀不满的官员。”
“应天府内外,胡相经营多年,心腹必然不少。”
“只要振臂一呼,未必不能……”
林景逸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己经不言而喻。
胡惟庸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造反?!
林景逸竟然在唆使他造反!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惊骇地看着林景逸,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人。
“你……你疯了?!”
胡惟庸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林景逸却是一脸平静。
“胡相,富贵险中求。”
“您现在己经没有退路了。”
“与其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想想令郎,他死得不明不白。难道您就不想为他报仇吗?”
“想想您自己,半生经营,难道甘心就此化为泡影?”
林景逸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胡惟庸的眼神,开始剧烈地变幻。
不甘。
愤怒。
恐惧。
还有一丝……被压抑许久的野心。
他胡惟庸,真的甘心就这么完了吗?
不!
他不甘心!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胡惟庸死死盯着林景逸。
他不相信,林景逸会无缘无故地帮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林景逸笑了。
那笑容,意味深长。
“胡相,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您若是倒了,下一个,恐怕就轮到我了。”
“况且,我对这死气沉沉的朝堂,也早就厌倦了。”
“或许,一场大火,能烧出些新的东西来。”
胡惟庸沉默了。
他在权衡,在思考。
林景逸的话,像是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许久。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好!”
“就依你所言!”
“三天之后,博儿出殡之日,就是我们动手之时!”
林景逸脸上的笑容更盛。
“胡相果然有魄力。”
“届时,我会在西华门接应。”
“只要我们控制了皇城,大事可成!”
胡惟庸点了点头,眼中燃烧起复仇与权欲的火焰。
他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登上权力之巅的景象。
林景逸满意地看着胡惟庸。
胡惟庸,这把火,现在才算真正烧旺了。
他转身,向灵堂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回头道:“胡相,节哀。”
这一次,他的语气,似乎真诚了许多。
胡惟庸看着林景逸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知道,自己己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是生是死,是荣是辱,就看三天之后了。
而林景逸,走出胡府,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
嘴角,再次噙起那抹深邃的笑意。
朱元璋啊朱元璋,你可准备好了?
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