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张天暧的手机铃声像根细针扎进林辰的耳膜。
他看着她接电话时突然绷紧的下颌线，后颈泛起凉意——这种首觉他再熟悉不过，往往意味着案情出现最不愿见的转折。
"方队说，刘晓静失踪了。"张天暧放下手机时，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她室友西点去食堂，之后没回宿舍。
宿管查了门禁，校园卡没刷出去。"
林辰的呼吸顿了半拍。
李明的手铐又哗啦响了一声，被张天暧狠狠瞪了一眼，立刻缩成虾米状贴在椅背上。
林辰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外套下摆扫过椅背时发出轻响。
他的目光穿过审讯室的玻璃窗，落在远处东临大学的方向——那里有盏路灯正忽明忽暗地闪烁，和碎尸案现场那盏故障路灯的型号分毫不差。
"去东临大学。"他的声音比窗外的夜风更冷，"现在。"
警车鸣笛划破夜色时，张天暧握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凸起。
林辰盯着仪表盘跳动的时间，21:17，从接到消息到现在不过十分钟，可刘晓静消失的每一秒都在抽紧他的神经。"她是第一个报警的人。"他望着车窗外飞掠的梧桐树影，"通常报案人要么是目击者，要么是知情人。
如果她失踪，说明有人怕她开口。"
张天暧踩下油门，警车发出低鸣："我让王涛查了她的通话记录，最近一周只有和室友、辅导员的联系。
但......"她抿了抿唇，"方队说，碎尸案现场的血迹喷溅方向显示，死者是在站立状态下被切割的。
能让受害者保持站立，要么是熟人，要么有胁迫手段。"
林辰的手指无意识着外套袖口——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东临大学的校门在车灯下越来越清晰，他突然想起刘晓静报案时的笔录："她当时说，闻到腐臭味从302宿舍飘出来，敲门没人应，就找宿管借了钥匙。
但302的门锁是新换的，宿管说备用钥匙上个月就丢了。"
警车"吱"地刹在宿舍楼下。
张天暧刚要拉开车门，林辰突然按住她手腕："先找赵刚。"他翻开手机备忘录，上面记着下午从辅导员那里要来的联系方式，"刘晓静的同班同学，两人从高中就是好友，上周还一起在图书馆复习。"
赵刚住在男生宿舍403。
敲门时，门内传来慌乱的响动，接着是踢倒椅子的闷响。
门开的瞬间，林辰闻到浓重的烟味——这个戴眼镜的男生眼睛通红，指尖还夹着半支快燃尽的烟，烟灰簌簌落在运动裤上。
"刘晓静不见了？"赵刚的声音发颤，烟蒂掉在地上，他慌忙用脚碾碎，"我、我下午还看见她在二教楼前......"
"具体时间？"张天暧掏出笔记本。
"大概三点西十。"赵刚搓着后颈，喉结上下滚动，"她站在老槐树下，和一个男的说话。
我离得远，没看清脸。
那男的穿深灰色外套，背有点驼，像是学校后勤的？"他突然攥住林辰的衣袖，"你们知道最近校园里传的'午夜幽灵'吗？"
林辰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发抖。"什么幽灵？"
"说是有人半夜看见302宿舍亮着灯，窗台上有血手印。"赵刚的声音越来越低，"碎尸案之后传得更凶了。
前天我陪晓静回宿舍拿东西，她翻出个旧日记本，说......说里面夹着张照片，是去年冬天在公交站拍的。"
林辰的瞳孔微微收缩："什么照片？"
"我没看清。"赵刚摇头，"她刚要给我看，宿管就来催了。
但......"他突然压低声音，"她昨天给我发消息，说'公交公司的人可能在找什么'。
我问她什么意思，她没回。"
夜风从开着的门缝灌进来，吹得桌上的书本哗啦作响。
林辰望着赵刚镜片后泛红的眼尾，突然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在害怕——不是单纯的担心好友，而是知道某些不该知道的事。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张天暧的语气陡然严厉。
赵刚的肩膀猛地一缩："我以为是她瞎想！"他抓起桌上的保温杯猛灌一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胸前，"她最近总说有人跟踪，上周五晚自习后，她非让我陪她去公交站，说'要确认是不是那天的人'。
结果我们在站台等了半小时，什么都没看见......"
林辰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天暧发来的消息：方队那边查到，公交公司维修员陈建国上周三值夜班，监控显示他凌晨一点进过后车厢。
"分头行动。"林辰抬头时目光如刃，"你去公交公司，查陈建国和刘晓静的关联。
我留在学校，找'午夜幽灵'的源头。"
张天暧点头，转身时外套带起一阵风，门"砰"地撞在墙上。
赵刚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
图书馆闭馆的提示音在22:30响起。
林辰站在历史文献区的梯子上，指尖拂过《东临大学校志》1998年卷——赵刚说"午夜幽灵"的传说最早可追溯到二十年前的坠楼案。
书页间飘下一张泛黄的剪报："1998年11月15日，化学系女生周小芸在302宿舍坠楼身亡，警方认定为自杀。"
顶灯在头顶投下冷白的光，书页翻动时带起细微的沙沙声。
林辰刚要把剪报收进文件夹，后颈突然泛起刺痒——那是被窥视的首觉。
他保持翻书的动作，余光瞥见一道佝偻的影子从书架尽头闪过。
"小心。"
沙哑的低语混着翻书声钻进耳朵。
林辰转身时，一个布满老年斑的手伸过来，掌心躺着张皱巴巴的纸条。
抬头望去，是常在校内打扫的驼背老伯，他的左眼蒙着褪色的蓝布，右眼里映着图书馆的灯光："有人跟着你，从二教楼到这儿。"
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小心，有人跟踪你。"林辰的指尖刚触到纸张，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迅速将纸条塞进袖管，低头翻动《校志》，书页在指尖发出清脆的响。
脚步声在书架拐角停住。
林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空调的嗡鸣，余光瞥见一双黑色皮鞋，鞋尖沾着少量泥渍——和碎尸案现场提取的鞋印模型纹路相似。
"同学，闭馆了。"管理员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黑皮鞋顿了顿，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林辰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
林辰低头看向手中的《校志》，1998年那页的剪报上，周小芸的照片有些模糊，但能看清她右肩的位置——那里有块圆形的补丁，和公交监控里陈建国工装右肩的磨旧压痕，形状几乎重合。
他将剪报夹回书中，手指无意识着袖管里的纸条。
远处传来管理员锁门的声音，图书馆的灯光次第熄灭，黑暗中，只有他所在的区域还亮着一盏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写满"小心"的纸条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