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霍的鞋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怀里的小明轻得像团被抽走了骨血的棉絮。
他能清晰感觉到少年后颈的皮肤正在从温热转为冷硬,像块逐渐凝固的血膏——方才在祠堂里被血人抓伤的伤口,此刻正渗出黑褐色的黏液,顺着他的手腕滴在泥地上,洇出诡异的星芒。
"咔吧。"
这声脆响比夜风更早钻进耳朵。
林霍的瞳孔猛地收缩,脚步在田埂上顿住。
月光顺着坍塌的祠堂断壁斜切下来,照亮了二十步外的稻田——原本跪着的黑影们正在动,竹节般的指节抠进泥里,脊椎以反人类的弧度拱起,后颈插着的绣花针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最前排那具尸体的下巴突然脱臼,黑洞洞的眼眶里涌出两股黑血,滴在胸前粗布衫上,晕开的形状竟与林霍后颈的刺青有几分相似。
系统提示在脑海里炸开,这次的机械音带着刺啦的电流声:【检测范围内存活目标:村民×37,存活率100%】
"放他娘的屁。"林霍咬着后槽牙骂了句,怀里的小明突然抽搐了一下,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胳膊里。
他这才发现那些"尸体"的脚腕上还缠着未褪尽的稻穗,其中一具的裤脚翻卷着,露出半截沾着新泥的脚踝——分明是今早还给他指过路的张阿婆,此刻却像被线牵着的傀儡,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寸寸往他们这边挪。
"叮——"
铜铃在掌心发烫。
林霍咬破食指,血珠顺着刻满符文的铃身滑落,清脆的响声震得耳膜发疼。
最近的两具尸体被震得向后仰倒,竹篾骨架在皮肤下支棱出狰狞的轮廓,可更远处的"尸体"却突然发出尖啸,像是被按了某种开关,爬行速度陡然加快。
"别信那个系统!"
嘶哑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林霍几乎是本能地转身,看见老刘从稻草堆后钻出来,白大褂前襟的血迹己经结了痂,手里攥着支玻璃注射器,针管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后颈的驱傩符文开始发烫——这是系统提示危险时才会有的反应,可老刘的眼神太真切,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族长在篡改提示!
那些是活人怨念凝的半魂体,意识早被抽走了——"
话音未落,林霍怀里的重量突然加重。
他低头的瞬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小明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成竖线,原本苍白的脸涨得通红,胸口的衣物被撑得鼓鼓囊囊,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小明?"林霍下意识收紧手臂,却被少年突然暴起的力道撞得踉跄。
小明的指甲变成了青灰色,深深掐进他肩膀,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呜咽。
林霍这才看清,少年锁骨处的皮肤正在裂开,露出下面盘曲的青黑色血管,而血管组成的图案,分明是条吐着信子的蛇——和他后颈的刺青一模一样。
"去诊所!"老刘冲过来拽住他的胳膊,注射器在小明脖颈上扎了个空,药液滴在变青的皮肤上,瞬间凝成血珠滚落,"二十年前瘟疫时,我见过族长用活人炼魂!
他们只剩对林氏血脉的本能仇恨——"
话音被一声闷响截断。
林霍被老刘拽着撞进坍塌的兽医站,断墙后堆着半腐烂的兽皮,腥臭味混着外面的血腥味首往鼻子里钻。
他背抵着潮湿的砖墙,看着小明撞在门框上又弹回来,原本清亮的眼睛里只剩浑浊的暗红。
更让他寒毛倒竖的是,系统此刻正显示【前方安全】,可墙外传来看似平静的稻草堆里,正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嚓"声——像是无数根稻草被同时折断。
"他们在啃稻草人。"老刘的声音发颤,从口袋里摸出半块碎镜片,对着墙缝照了照,"用稻草补身体,用活人魂当燃料。
族长想把整个村子变成..."
"砰!"
林霍突然将铜铃扔向左侧。
墙外接应的尖啸声瞬间涌过去,可右侧的稻草堆却诡异地扭曲起来,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中浮起——是族长!
他的脸还保持着纸人特有的僵硬,可眼眶里却爬满血丝,伸过来的手上,指甲长得几乎能戳穿林霍的喉咙。
"别信他的引导!
真正的逃生通道在..."老刘抓起桌上的药瓶砸过去,玻璃碎片在月光下折射出金色符文,却在触到族长虚影的瞬间碎成齑粉。
他的话被另一声尖叫打断——林霍转身,正看见小明的脊背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稻草纤维,那些草茎正顺着他的血管往西肢蔓延,原本少年的轮廓,正在变成个半人半草的怪物。
系统提示最后一次响起,这次的机械音里混着老乞丐的叹息:【队友非人化倒计时:00:05】
林霍的掌心被铜铃硌出红印。
他望着小明逐渐扭曲的脸,突然想起老乞丐临终前塞给他的铜铃,想起血池里浮现的二十年前画面——那个被按在后颈的手,那个裹着红布的襁褓。
兽医站深处传来木板断裂的轻响,他望着墙后隐约可见的铁门,咬了咬牙,攥紧小明还残留着体温的手腕,朝黑暗更深处冲去。
稻草摩擦的沙沙声在身后逼近,混着小明逐渐模糊的呜咽。
林霍能感觉到少年手背上的草茎正在刺穿自己的皮肤,可他不敢停——门后透来的那缕光太弱,弱得像根随时会断的线,可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关于"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