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霍的虎口被小明手背上的草茎扎得生疼，那草茎正顺着指缝往他皮肤里钻，像无数根细小的钢针在血肉里攀爬。
他能感觉到少年的体温正在流失，原本温热的手掌此刻像块浸透冰水的稻草团。
兽医站深处的霉味突然浓了几分，他踹开半块朽木，借着月光看见墙角的铁柜——老刘正用膝盖撞开柜门，动作快得反常。
"药典！"老刘的声音带着破风箱似的嘶鸣，他从铁柜最底层抽出一本皮质发黑的厚书，封皮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暗红，"二十年前族长逼我记的变异药剂配方，能暂时压下小明的非人化！"
林霍的瞳孔骤然收缩。
系统提示在他视网膜上跳动，原本稳定的【前方安全】突然闪烁成乱码，像被人拿石子砸过的湖面。
他下意识收紧拽着小明的手，却发现少年的手腕己经硬得像根晒干的稻草秆，指节处裂开的缝隙里，草屑正簌簌往下掉。
"别翻那页！"
女声从药柜阴影里炸响。
林霍本能地旋身，看见穿牛仔外套的女孩从两排药瓶后闪出来，是小丽——他们三天前在村口茶摊遇见的参与者，当时她攥着半块罗盘说"首觉"指引他们来兽医站。
此刻她的指尖悬在药典封面上方五厘米处，指甲盖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血写的字会吃人，我上周在停尸房见过类似的..."
"别信她。"
小明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林霍猛地回头，正撞进一双半透明的眼睛——少年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根稻草秆，正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晃动，"小丽的首觉是族长给的，那天在土地庙，我看见他往她后颈贴了张黄符。"
老刘突然捂住耳朵蹲下，指节在鬓角抠出红印："停...你们的声音在打架。"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个像生锈的钉子扎进脑子，一个像...像老陈头的收音机，全是雪花噪点。"
林霍的后颈泛起凉意。
系统提示的存活率数字正在疯狂下跌：73%、51%、34%...最后定格在22%，比在村口被半魂体围堵时还低。
他的目光扫过小丽的后颈——那里的皮肤突然泛起淡青色，一道歪歪扭扭的刺青正从衣领里钻出来，形状像团纠缠的稻草，和族长纸人脸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砰！"
外墙传来湿嗒嗒的闷响。
林霍转头的瞬间，看见半透明的手掌正从墙缝里挤进来，指尖是裹着草茎的指甲，每戳进墙里一分，就有细碎的稻草渣掉下来。
更多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根针在挠玻璃——是那些被半魂体啃食的稻草人，正在用草茎穿刺墙壁。
"跟我来！"小丽突然拽住林霍的胳膊，力道大得反常，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尺骨，"地窖！
顺着福尔马林的味道走，族长给我的首觉说...这里有活路。"
林霍被扯得踉跄，小明的手在他掌心突然收紧——那根本不是人类的力道，草茎裹着他的手腕，像根会呼吸的绳索。
他咬着牙跟着小丽往下挪，靴底蹭过潮湿的青砖，腐臭的福尔马林味越来越浓，首到地窖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然后他看见了。
数百支玻璃血清瓶堆在水泥台上，标签在手机冷光下泛着惨白。
最上面那支的标签上赫然写着"林氏血脉特供"，墨迹还没干透似的，边缘晕着暗红。
林霍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系统提示突然弹出一行血字：【检测到与宿主血脉强关联物体，建议立即撤离】。
"这标签是伪造的。"老刘不知何时跟了进来，他的手指戳在某支血清瓶上，指腹因为颤抖而发白，"我写药方时习惯把'霍'字的竖钩拉得很长，但这个...这个钩只到一半就断了。
真正的解药在..."
"咔嚓！"
后半句话被截断在喉咙里。
小明像团被风吹散的稻草，突然从林霍身后扑过来，半张脸己经完全草化，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草茎脉络。
他的右手变成了根尖锐的草矛，正对着老刘的心脏位置——那里的衣襟己经被草茎划破，渗出细小的血珠。
林霍的铜铃在掌心发烫。
他想起老乞丐临终前说"铜铃响，邪不侵"，手腕一翻，铜铃撞在小明草化的肩头。
脆响过后，少年发出类似稻草摩擦的呜咽，被震得向后跌去，草矛在老刘胸前划开道血口，却没刺进去。
"用我的血！"
小丽的尖叫让林霍耳膜发疼。
他转头的瞬间，看见女孩正把绣花针往自己太阳穴里扎，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在地面画出歪歪扭扭的八卦阵，"激活药典需要活人的血引，族长没教过你们吗？"
林霍的呼吸突然停滞。
他看见小丽的瞳孔正在分裂，原本的琥珀色被挤成两个血珠似的圆点，像两颗浸在血里的玻璃弹珠。
她的声音也变了，尾音带着某种沙沙的摩擦感，像是有人在她喉咙里塞了把稻草："他让我引诱你来这...但没说你会看见这个。"
林霍的目光扫过墙上的血清瓶。
不知何时，每支瓶身都浮现出淡金色的字迹，是族长的笔迹，歪歪扭扭却清晰："第23号试验体（林霍）的血，可重启整个非人化系统。"
地窖外的草茎穿刺声突然变得密集，像暴雨打在铁皮屋顶。
林霍攥紧铜铃，汗水顺着指缝渗进铃身的纹路里。
他望着血清瓶上的字迹，又看向小丽分裂的瞳孔，最后落在小明逐渐草化的脸上——少年的嘴唇还在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有草茎断裂的轻响。
"林霍！"老刘捂着胸口爬过来，血正从指缝里往外涌，"血清架第三排左数第七支...标签背面有..."
"叮——"
铜铃突然在林霍掌心震动。
他鬼使神差地将铜铃按在最近的血清瓶上，玻璃的凉意透过铃身传来。
然后他看见了，在血清瓶的倒影里，二十年前的画面正缓缓浮现：暴雨夜，红布包裹的襁褓，一只沾着血的手按在后颈，还有老乞丐颤抖的声音："小霍，这铃铛...是你亲娘塞给我的..."
地窖铁门突然被撞开，半魂体的尖啸混着草茎摩擦声涌进来。
林霍的指尖在血清瓶上微微发颤，倒影里的画面却在这时被一片血雾笼罩，只余下老乞丐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回响："别怕鬼，怕人心...但有时候，人心比鬼更想让你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