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铁皮顶被夜风吹得哐当作响,林霍缩在墙角,后颈贴着冰凉的砖墙。
他的手指无意识着铜铃表面的云纹,那道细痕又一次划开指腹,血珠渗出来,在铃身上洇成极小的红点。
“阿霍,回家……”
养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次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他盯着铃铛投在地面的蛇形影子,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的雨夜——养母裹着打满补丁的蓝布衫,蹲在灶前添柴火,火星子噼啪炸响时,她突然说了句:“镇灵观的老道士说,有些东西藏在香火里,等该见的人来取。”
当时他正蹲在门槛边啃烤红薯,糊了一脸黑灰,只当是老人家常说的胡话。
可现在,铃铛上的血珠正顺着云纹缓缓流动,像活了一般钻进某个细微的纹路里,他突然看清了铃身上原本被锈迹覆盖的小字:镇灵观造。
“叮——”
铃铛轻颤,系统提示红光在视网膜上跳动:【特殊能量源共鸣度+10%】。
林霍喉结动了动,掌心的温度透过铜铃传来,竟带着几分熟悉的暖意,像极了养母冬天给他捂手的温度。
墙角传来老李的梦呓,他翻了个身,湿毛巾掉在地上。
林霍这才发现天快亮了,窗缝里透进鱼肚白的光。
他把铃铛塞进怀里,起身时膝盖麻得发疼,蹲得太久了。
“霍子?”老王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这个总叼着旱烟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醒了,正坐在草堆上揉眼睛,“看你折腾半宿,那铃铛……”
“我想起点事。”林霍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养母以前提过镇灵观,说那里藏着能对抗脏东西的东西。现在看这铃铛……”
“镇灵观?”正在给老李换毛巾的小明猛地抬头,眼镜片上还沾着水汽,“我查过夜墟档案,二十年前山阴镇的灭门案,现场就有座镇灵观!当时所有卷宗都被标记为‘异常事件’,后来……”
“后来观里的道士和香客全没了。”杨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旗袍下摆沾着仓库的灰,“我在黄金区兑换过旧报纸,头版写着‘镇灵观一夜成空,唯余铜铃鸣’。”她目光扫过林霍怀里鼓起的形状,“你怀里的,不会就是……”
“去看看。”林霍打断她,手指无意识攥紧衣摆,“现在就去。”
山阴镇离得不算远,三人租了辆破面包车,老李发着烧留在安全屋——老王说,黄金级兑换的退烧药能撑三天。
车窗外的梧桐叶簌簌掠过,林霍盯着挡风玻璃上的裂纹,听着小明在后排翻地图:“镇灵观在镇北的鹰嘴崖下,按理说早该被泥石流埋了……”
“到了。”老王突然踩刹车。
林霍往前一冲,额头磕在仪表盘上。
抬眼望去,透过蒙灰的车窗,一座青瓦庙门斜斜立在荒草里,门楣上“镇灵观”三个字褪成灰白,像被谁拿湿布擦过无数次。
“系统提示。”林霍闭了闭眼,视网膜上跳出猩红字体:【未知威胁存在,存活概率30%】。
他摸出铃铛握在掌心,铃铛没像昨晚那样震动,反而温温的,像块捂久了的玉。
“跟紧。”老王从背包里摸出两张驱邪符,一张塞给杨柳,一张自己叼在嘴上。
小明则举起手电筒,光束扫过庙门时,照见门环上缠着的红绳——那红绳己经发黑,但结扣的方式很眼熟,是养母教他系的平安结。
庙里比想象中干净。
香案上供着三盏铜灯,灯油凝固成琥珀色;墙壁上的壁画褪了色,却还能看出画的是道士手持铃铛,周围鬼魂跪伏。
林霍的鞋跟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半块刻着云纹的砖,和铃铛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这边!”小明的声音从后殿传来。
他猫着腰钻进香案后的暗门,手电筒光束摇晃着,“有个地窖!”
地窖里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
林霍踩在青石板上,听见空洞的回响,系统提示的红光越来越刺眼:【威胁距离10米,存活概率25%】。
老王走在最前面,驱邪符在指间泛着微光;杨柳摸出发间银簪,那是她从黄金区兑换的“阴器”,专克怨气。
“看这个!”小明突然蹲下,用袖口擦去墙上的蛛网。
褪色的壁画下,嵌着个青铜匣,匣盖上刻着和铃铛一样的蛇形纹。
林霍刚伸手,铃铛突然发烫,他“嘶”地缩回手,却见匣盖“咔”地自动弹开。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七本线装书,封皮上的字被虫蛀了大半,但第一本扉页上的墨迹还清晰:“镇灵观第七代观主周明远手录,铜铃用法纪要”。
林霍翻开第一页,手开始发抖。
“铜铃者,镇灵器也。以观中活人生祭铸铃,取其魂封于铃内,可驱百邪、破阴障……”
“最后一页。”杨柳突然说。
她的银簪尖挑起最下面那本书,封皮上有暗红痕迹,像是血。
林霍翻到末页,一张泛黄的地图掉出来——地图上标着七个红点,其中一个正对着“夜墟”两个字。
“这是……”小明凑过来看,声音发紧,“夜墟核心区的坐标!我在白银区听老玩家说过,核心区藏着所有副本的秘密,进得去的人……”
“都死了。”老王的声音像块冰,他突然竖起食指,“听。”
地窖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他们的。
那声音很慢,像有人拖着脚在青石板上蹭,一下,两下,越来越近。
林霍感觉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铃铛在掌心震动,这次不是清越的响,而是闷哑的嗡鸣,像有什么东西在铃里撞。
“是面具人。”杨柳的银簪泛起冷光,“他们身上的阴气……和之前追我们的一样。”
地窖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为首的人戴着青铜面具,眼洞处泛着幽绿的光,手里提着的,是和林霍之前格挡过的一样的阴铁刀。
他身后跟着西个同样装束的人,其中一个的袖口露出半截蛇形纹身——和林霍手背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交出铃铛。”面具人的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否则,你们会和二十年前的周明远一样。”
林霍的手指在地图上收紧。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盖过了系统提示的警报。
老王己经把驱邪符拍在墙上,符纸腾地烧起来,火光映得面具人脸上的青铜泛着血光;小明抄起青铜匣护在胸前,指节发白;杨柳的银簪尖正对着为首者的咽喉,呼吸急促得像受惊的猫。
“跑。”林霍突然说。
他抓起地图塞进怀里,铃铛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老王引开他们,小明拿好手稿,杨柳断后——我知道退路。”
面具人举起阴铁刀的瞬间,林霍己经拽着小明冲向地窖深处。
他记得进来时墙角有个透气孔,足够钻出去——养母教他爬狗洞的本事,总算是用上了。
身后传来阴铁刀劈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混着老王的低喝:“小霍!带着东西走!”
林霍跑得喉咙发腥,铃铛在怀里撞着肋骨。
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也听见了另一种声音——铃铛里传来养父的声音,这次很清晰,像是贴着耳朵说:“往左,第三块松动的砖。”
他猛地扑向墙角,指甲抠进砖缝。
砖块“咔”地陷进去,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地道。
小明先钻了进去,林霍回头时,看见杨柳的银簪刺中了面具人的手腕,血珠溅在青铜面具上,绽开一朵暗红的花。
“走!”她吼道,银簪上的阴气开始翻涌。
林霍钻进地道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铃铛的清响——是他刚才跑掉的?
不,那声音更响,更亮,像要把整个地窖的黑暗都刺穿。
系统提示的红光在眼前炸开:【特殊能量源激活,存活概率提升至55%】。
地道里有潮湿的风灌进来,带着远处的鸡鸣。
林霍摸黑往前爬,怀里的地图被汗水浸透,却依然能摸到那些红点的凸起。
他知道,他们还没赢,但至少——
他摸了摸胸口,铃铛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手里,温温的,像养母的手。
“爸,”他轻声说,“这次,我不会再弄丢了。”
地道尽头传来小明的低语:“霍子,前面有光!”
林霍抬头,看见出口处的天光正漫进来。
而在他们身后,地窖方向传来面具人的尖叫,混着铃铛的清响,像某种仪式的终章。
他攥紧铃铛,突然想起手稿里的一句话:“铜铃鸣,魂归处。”
或许,他离真相,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