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狐草浪在朔风中翻涌如碧海,断翅的骨铃卡在焦黑的草根间,忽地发出"咔"一声细响。
贺东照的襁褓紧贴贺东旸玄氅内的狼皮衬里,朱砂痣映着玄铁冷光,婴孩蜷缩的手指突然攥住铜铃。
“松手!”
沈婉琰的银针破空而至,针尖挑飞骨铃的刹那,铃舌处新发的草芽己穿透"聘"字刻痕,芽尖幽蓝似淬毒匕首,“芽芯凝着砒霜!”
枯柳林骤起蹄声!三骑如鬼魅掠出,弯刀斜劈斩断草浪,为首先锋喉间滚出女声:“嫂嫂,我的聘礼在你家田里生根了。”
沈婉琰反手掷出骨铃,铜铃"铛"地撞偏淬毒箭镞:“阿史那玥,黄土埋骨之人何苦扰活人!”
“因你腹中桑痂未焚!”箭手猛掀面甲,长老枯皱的脸在晨光里龟裂起皮——正是《洗冤录》记载的砒霜慢性中毒之相!
他腹腔鼓胀如临盆妇,皮肉撕裂声里钻出三只赤狐幼崽,每只狐尾拴着滋滋燃烧的硝囊!贺东旸袖箭连发贯穿狐喉,硝囊坠地爆开翡翠色焰火,草田顿成火海。
流民惊逃中撞翻医棚药架,赤狐草粉漫天飞散。沾粉的妇人尖嚎抓脸:“痒!像百虫钻肉!”枯瘦汉子抱起咳血的幼子撞向水缸,缸沿血迹混着硝粉凝成赤狐形状。
“石灰水!快泼石灰水!”徐延昭独臂掀翻药柜,生石灰遇水沸腾如煮,灼热气浪裹着草灰扑向人群。
辰时,火场砒烟窒喉如扼。
“扶伤者上冰岸!”沈婉琰撕开桑皮纸束带,腹痂暴露在毒烟中刺痒钻心。
太医金针刺入贺东照百会穴,针尾急颤如蜂鸣:“朱砂痣吸砒毒己至饱和,需鲜草汁涤荡!”女婴啼哭间胎记金纹翻涌,似熔金沸于皮囊之下。
“草株尽焚,何来鲜汁!”贺东旸劈开燃烧的草垛,火星溅上铁甲烙出白痕。
“火里淬药!”她抓起焦狐尾浸入牛皮水囊,尾尖火焰嗤嗤灭于浊液。草灰汁淋上朱砂痣时,冰岸突传冰裂哀鸣——三十里纯白河道蛛纹疯长,硝泉裹着砒霜漫溢冰面,硫磺恶臭混着苦杏仁味扑面呛人!
“水底机簧开了!”徐延昭独臂挥斧砸向冰裂处。斧刃触冰刹那,七架青铜沉江弩破水而出!弩臂机括"嘎吱"转动的锈音扎得耳膜生疼,淬砒毒箭离弦首射流民脊背。
沈婉琰旋身以背挡箭,箭镞擦过腹痂带出血珠。血滴落冰的瞬息,弩机突转方向,毒箭如奉诏令尽数没入枯柳林!
枯柳枝干簌簌震颤,毒箭入木的闷响尚未散尽,冰面下又传来金铁绞链的呻吟。硝泉漫过贺东旸的靴底,砒霜在鹿皮上蚀出星点破洞,他腕间滴落的血在泉面洇开狐形纹路,青铜匣残片浮血纹中心,黏着的半幅婚书字迹刺目:“...以山河为聘...”
未时正,硝泉化稠浆毒沼。
“狼毒血引了弩机...”贺东旸割腕滴血入泉,水面婚书残卷的"山河"二字被血染透。
他瞳孔骤缩——记忆里白狼山暴雪狂啸,自己咬破手指按在这行字上,冰碴混着血沫冻住婚契边缘...
轰响炸碎回溯!冰层应声崩塌,沈婉琰随浮冰坠入毒潭。砒水灌喉的灼痛激得腹痂崩裂,血丝在浊流中绽如赤狐。
贺东旸玄氅卷住她上拽时,泉底忽伸枯骨之手,指间定北侯帅印幽光森森:“哥哥,接稳你三年前掉的聘礼...”
女婴在岸上迸出裂帛般尖啼。朱砂痣金纹离体飞射,如金线缠住枯骨"咔嚓"绞碎!帅印坠落的瞬息,桑皮纸腹痂整片剥落,新生皮肉覆上印纽——“骨铃为契”的铭文烙入肌理,青烟混着皮肉焦香腾起!
烙痕腾起的青烟触到冰岸虹光,三十里河道骤放七彩霓霞。贺东旸拆下最后绷带时,痂痕蜿蜒的走势竟与河道裂痕完全重合,他染血的指尖抚过沈婉琰腹间烙印:“焚城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