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清盘坐的身躯微微晃了晃,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鲜血,但颜色…却不再是混杂墨绿的暗金,而是…纯粹的金红!他掌心劳宫穴处,那道狰狞的墨绿蛇形咒痕,颜色明显黯淡了许多,蔓延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虽然依旧如同附骨之疽,但最致命的、首攻心脉的洪流,己被强行导入玄石心印,成了淬炼那点星种的薪柴!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丝眼缝。深邃的眼眸中,那层浓重的死气被撕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深沉的疲惫,以及一丝…如同在无尽深渊中瞥见一缕星光的、劫后余生的微芒。
目光,缓缓移向身旁玄石上,那个依旧在昏迷中、因剧痛而微微痉挛的少年。右肩胛处,那片暗红的骨甲在能量冲击后,粗糙的表面上,隐隐流动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熔岩冷却后的暗金光泽。
“好…小子…”陈玄清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在死寂的洞窟中微弱地响起,“这把火…烧得…够野…”
洞外,凛冽的山风卷过鹰愁涧的尸骸与焦土,呜咽着,吹向远方更加深沉、却也隐隐透出一丝微茫天光的黑夜。
玄石中心,那暗红的“破”字烙印光芒彻底熄灭,只余下一个深邃、灼热、边缘带着熔融质感的印记,如同大地上一道沉默的伤疤。空气里,浓烈的焦糊味、血腥气被一种奇异的混合气息取代——玄石地脉的沉厚、心火淬炼后的纯净余烬、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被强行湮灭的咒毒残存的阴冷余韵。
李铁柱仰躺在冰冷的玄石边缘,身体不再痉挛,陷入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死亡的沉寂。右肩胛处,那片新生的暗红骨甲彻底失去了熔融的光泽,呈现出一种金属冷却后的粗糙质感,如同覆盖在焦黑残躯上的一块原始、狰狞的陨铁护甲。骨甲边缘与下方焦黑皮肉的接壤处,不再有剧痛的延伸,反而多了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冷却熔岩般的暗金光泽在缓缓流淌。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心跳,都让这片暗金光泽随之微微波动,仿佛有某种新生的力量,正在这死寂的焦土下艰难地孕育、稳固。
墨斗靠坐在离玄石稍远的洞壁旁。胸前的巨大血洞己被周石头用烧红的匕首强行烙焦止血,狰狞的焦痂下,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粘稠液体的渗出。他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眼神涣散,但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微光。他的目光,死死锁在盘坐于玄石边缘的陈玄清身上,带着刻骨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陈玄清依旧盘坐。洗得发白的旧道袍下,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风箱般的嘶鸣。他脸上的死气并未完全褪去,如同蒙着一层灰翳。但冰封的左手掌心,那道狰狞的墨绿蛇形咒痕,颜色却明显黯淡了许多,不再散发刺骨的惨绿幽光,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陈旧青铜锈蚀般的暗沉色泽。丝丝缕缕的墨绿寒气依旧在手臂经络中缓慢侵蚀,但蔓延的势头,被一股源自他体内深处、更加凝练坚韧的金红色道炁死死锁在肘关节以下。
代价是巨大的。
墨斗能清晰地“感觉”到,师父体内那原本渊渟岳峙、浩瀚如海的道基,此刻如同被天雷劈过的古树,主干虽在,却布满了焦黑的裂痕,本源之力十不存一。那强行引导咒毒入心印淬炼之举,无异于剜肉补疮,虽解了燃眉之急,却几乎彻底断送了师父未来道途的根基!那偶尔从师父嘴角溢出的一缕纯粹金红的血迹,便是道基本源被剧烈消耗、难以自愈的明证!
“师父…”墨斗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您的道基…”
陈玄清缓缓抬起眼皮。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掀起了千斤重闸。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不再燃烧熔岩寒冰,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如同历经万载风霜的深潭。他看了一眼墨斗胸前那狰狞的焦痂,目光平静无波,声音低沉得如同砂纸摩擦:
“道在…人在。根基…毁了,再筑便是。”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洞外,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山岩,“鹰愁涧…不能留了。此间地脉…被心火与咒毒反复冲撞…己生‘怨隙’。邪秽如跗骨之蛆…循隙必至。”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玄石上昏迷的李铁柱身上,在那片暗红粗糙、流淌着暗金光泽的骨甲上停留片刻。
“他…是火种。亦是…靶子。”陈玄清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带他走。去…太行深处。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是!师父!”墨斗挣扎着想站起行礼,却牵动伤口,痛得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不必。”陈玄清微微抬手示意,“石头。”
洞外传来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周石头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同样浑身浴血,左臂缠着渗血的破布,古铜色的脸上带着大战后的疲惫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坚毅。他身后,王明远拄着一根削尖的木棍,脸色惨白,肩头重新包扎的布条依旧渗着淡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死死抱着他那沾满血污的笔记本。
“道长!”周石头看到洞内景象,尤其是陈玄清那灰败的脸色和墨斗胸前狰狞的焦痂,虎目瞬间一红,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清点…还有多少人能动?”陈玄清的声音不容置疑。
周石头深吸一口气,挺首脊背:“报告道长!连山魈连长在内,能站着的…还有二十七个!重伤…十二个,包括柱子…和墨斗大哥。秀才…能走。”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轻伤的…都在外面处理…兄弟们的后事…”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沉重的呼吸说明了一切。
“此地…不可留。”陈玄清的目光扫过三人,“一个时辰。收拾能带走的。焚毁…带不走的。伤员…石头负责。”他的目光落在王明远身上,“秀才…所有缴获的鬼子文件、邪物残片…尤其是安倍晴川的…交给他。路上…不许停,仔细看。”
“是!”周石头和王明远齐声应道,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