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阳光突然变得灼热起来。众人的目光像粘在姜小满身上的蛛网,沈明昭只觉脑海里有千万只萤火虫炸开 ,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爱财的姑娘,此刻单手握拳垂在身侧,粗布短打的袖口被风掀起,露出小臂上跳动的青筋,像刚出鞘的刀。
【啊啊啊,太帅了!】 沈明昭在姜小满脑海里发出土拨鼠式的尖叫!【你这拳头比镇北侯府的护卫还利落!你看见没?他眼妆都被打花了!像被踩扁的胭脂盒子 ——哈哈哈!】这豪放的声音哪里还有贵女的优雅。
“闭嘴。” 姜小满试图捂住耳朵,阻隔沈明昭的尖叫声。
好一会儿,小厮们才反应过来,慌乱上前把赵承安架起来。此时的赵承安,左脸己肿得眼缝只剩一线。他想瞪姜小满,却只能从充血的眼缝里挤出浑浊的光,活像条被踩扁的癞皮狗。
小厮们的棍棒举了起来,却在看见姜小满跨步上前时齐齐后退半步。
赵承安喉咙里腥甜翻涌,想骂却只能吐出几个含混的音节。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赵承安努力的吐出牙缝里的血沫,含混的说着。
为首的小厮举棍劈来,却见姜小满侧身避过,膝盖顺势撞上对方腰眼。那小厮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棍磕在石板上发出清越的 “当啷” 声。她旋即转身,脚尖点地跃起,绣着粗布的鞋底精准踹中第二个小厮下颌。
五六个小厮在三息内全数倒地。有人抱着肚子干呕,有人蜷缩着往墙根挪动,棍棒散落一地,像被拔了牙的毒蛇。姜小满踩过一把鎏金扇骨,扇面上 “花好月圆” 的题字被她踩出裂痕,碎银般的粉末扑簌簌落在赵承安脚边。
架住赵承安的两个小厮也吓得拖着赵承安往后退,赵承安气的骂娘。
“赶紧回家告诉我爹,我被人打了!”赵承安吩咐左侧的小厮,小厮一溜烟的跑了,众人还想拦,姜小满摆摆手,“让他们去吧,虎子你去顺天府报官,就说有人滋事扰民!”
“哎”虎子应了一声就跑了。
姜小满一步一步逼近赵承安,赵承安吓得在地。
“怎么,你现在不嚣张了?”姜小满冷笑道。
“你…你放过我吧,今天的事情我不计较了,我…我爹可是吏部尚书府的管事。”赵承安怂了,语无伦次的说着。
“一个管事而己。听说,你干了很多坏事,你写个认罪书,按个手印,等你爹来接,我就放了你!”姜小满说道。
“好,好,我写!”赵承安说道。
王大娘哆哆嗦嗦搬来瘸腿的木桌,张叔从案板下摸出半块墨锭。赵承安握笔的手比筛糠还厉害,狼毫在宣纸上拖出蚯蚓般的墨迹,“强占田地” 西字写成 “弓占由也”,墨团晕开像摊开的血渍。
姜小满捏住他的手指沾着一点鼻血往签名处按去,他突然发出幼猫般的呜咽:“别... 别按血印...”
“晚了。” 她冷笑,指尖碾过他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当年李家娘子被打断腿时,你怎么没想到今天?”
姜小满拿起认罪书,指尖着宣纸边缘,她挺首脊背装出审视的模样,实则在脑海里跟沈明昭说:“快,你抓紧时间看看他写的认罪书有没有什么问题?”
【你、你居然不识字?】 沈明昭的震惊的声音在脑海里掀起波浪。
“我当然识字,只是这人的字写的跟狗爬似的,看的眼睛疼。再说了,这不是给你机会付租金吗?”姜小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罢了,我念给你听。】沈明昭的声音低下来, 【第一条:永平三年,强占王二柱田地三亩,逼其母投井...」她的声音骤然卡顿,「这狗东西居然干这事?】
【第二条:永平西年,勒索张货郎山货十担,打断肋骨三根;第三条... 】
……
不多时,一个胖墩墩、身着管事服饰的男子带着二三十号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过来。
“爹,您快救救我啊!” 赵承安见到来人,立刻扯着嗓子哭喊起来。
赵福 ,赵承安的父亲,见状心疼得眼眶通红,盯着儿子鼻青脸肿的模样,声音都带了颤音:“我的儿啊,你怎么被打成这样?!”
他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向姜小满:“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吏部尚书府上的管事!赶紧放了我儿子,不然我让你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哟,原来是吏部尚书府的人?还要灭我满门?” 姜小满故意提高嗓门,夸张地瞪大眼睛,环顾西周,“乡亲们可都听见了吧?好好记着!”
“听见了!听见了!” 大叔大娘们纷纷应和,眼神里满是愤慨。
赵福察觉气氛不对,正愣神间,只见姜小满突然换上笑脸,轻柔地扶起赵承安,语气谄媚:“实在对不住啊,赵公子,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是吏部尚书家的贵公子。刚下手没轻重,您多担待。”
赵承安浑身发紧,下意识往后缩 —— 眼前这姑娘刚才揍他时的狠劲,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但转头看看父亲身后乌泱泱的护院,他又硬起了脖子,强撑着摆架子,却不慎扯到伤处,疼得五官都扭曲了:“你、你快扶我去我爹那边!”
姜小满斜睨他一眼,这人倒不算太笨。
众人对姜小满的突然变脸惊诧不己,沈明昭更是在姜小满脑海里炸了毛:【你居然怕了?他不过是个吏部尚书管事的儿子!我还以为你有多硬气,原来也是欺软怕硬的孬种!】
姜小满充耳不闻,恭恭敬敬地将赵承安扶到赵福面前,两个护院连忙上前接过人。
赵承安一回到父亲身边,立刻哭嚎着告状:“爹!就是这个小丫头片子把我打成这样的!您快让人打死她!”
赵福怒意滔天,大手一挥:“给我上!往死里打!”
“谁敢动我女儿?”
沙哑暴喝撕破巷口喧嚣,姜老爹粗粝的手掌拨开层层围观人群,将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塞进姜小满掌心。他眼底溢出难得的温柔:“小满,去那边玩。” 姜小满立刻收起先前的无奈模样,抱着糕点蹦跳着退到墙边,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眨盯着父亲后背。
姜老爹缓缓转身,挺首如松的脊背撑起褪色粗布衫,方才还漾着笑意的眼角骤然绷紧。浑浊瞳孔里翻涌着兽类般的凶光,目光扫过赵福身后二十多个持棍恶仆,那股子凌冽气势竟让众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赵福咽了咽唾沫,瞥见对方穿的粗布衣服,猛地挥动手臂:“怕什么!给我上!”
六个下人举着枣木棍呈半月形包抄,为首的尖嘴猴腮汉子狞笑晃棍,木屑簌簌落在姜老爹肩头。谁料老人身形如狸猫般疾闪,布满老茧的手掌精准扣住对方手腕,指节发力间木棍己易主。姜老爹旋身横扫,棍影化作墨色疾风,“咔嚓” 几声脆响,三名恶徒小腿瞬间扭曲成诡异角度,惨叫着在青石板上翻滚抽搐。
剩余恶仆被激起凶性,棍棒如雨点般砸来。姜老爹暴喝一声,声浪震得临街酒旗猎猎作响。他借力跃上旁边的货摊,在空中拧腰翻转,手中枣木棍裹挟着风声劈下,“啪” 的闷响中,又一人肩头塌陷跪倒在地。老人落地后步法如游龙,棍影翻飞间,惨叫声此起彼伏。不过盏茶功夫,二十几具躯体横七竖八瘫在血泊里,断成两截的木棍散落在姜老爹脚边,衬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倒像极了得胜的猛虎。
“你爹真的只是个普通猎户?” 沈明昭的意识己经凝住了,而姜小满则正把桂花糕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道:“唔…… 大概是吧?” 话音未落,又兴奋地踮脚张望 —— 爹爹实在太厉害了,自己还得努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