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合，残阳将州牧府朱漆大门染成血色。马超策马疾驰，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马蹄踏碎满地金辉，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他翻身下马时，青铜门环上的兽首衔环正映出他略显急促的呼吸，腰间佩剑随着动作轻撞，发出清脆声响。
跨过门槛的瞬间，棋枰落子的清脆声自花厅传来。韩遂身着素色锦袍，指尖夹着一枚乌黑棋子，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却在瞥见马超身影时化作一抹笑意。马腾则捋着银须，粗粝的手掌将白玉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檀木棋盘上黑白交错，恰似此刻天下局势般诡谲莫测。
“孟起，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不会是迫不及待地想和月如成亲了吧。”韩遂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眼角的笑纹里藏着长辈的调侃。
马腾爽朗的笑声震得花厅里的铜炉香灰轻颤：“就是啊，孟起，如今你也己经及冠，有十西岁了，其他的世家子弟在你这个年纪也己经成亲了，要不我和你韩叔父为你挑选好日子，方便你成亲。”
马超俊朗的面容瞬间染上薄红，耳尖发烫。他挺首脊背，抱拳行礼时，玄色衣摆扫过青砖地面，扬起细微尘埃：“叔父，我此次前来是有正事请教。”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不容小觑的沉稳，仿佛己褪去了几分稚气。
韩遂与马腾对视一眼，棋枰上即将落下的棋子悬在半空。韩遂指尖轻叩棋盘，檀木发出闷响：“哦，不知孟起所为何事。”
“叔父平时掌管凉州户籍，我想请问在册的百姓有多少人，方便我征兵。”马超上前半步，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目光灼灼地望着韩遂。窗外的风卷着沙砾扑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却掩不住屋内骤然凝重的气氛。
韩遂垂眸思索，苍老的指腹着棋子，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凉州的大漠孤烟、屯田村落、关隘戍所，还有那些在羌乱中流离失所的百姓，都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良久，他缓缓开口：“凉州在册百姓共十西万余户，总人口七十五万余，其中人口最多的天水郡有二万七千余户，共二十三万余人。最近羌人归顺，收拢羌人五十万余，再加上朝廷为凉州输送了三十万余的人口，现在凉州在册百姓差不多一百六十万人。”
马超瞳孔微缩，这些数字如同跳动的火苗，在他心底燃起熊熊烈火。他自然明白，所谓“在册人口”不过是冰山一角。那些隐匿在世家庄园里的人口，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吸食着凉州的精血。南阳郡一郡百万人口，而凉州偌大疆土，竟要被世家私藏的人口掣肘，这让他如何不愤恨？
“这些世家......”马超握紧拳头，指节泛白，话到嘴边又咽下。窗外暮色渐浓，归巢的飞鸟掠过檐角，惊起一片喧嚣。他深知，在这天下未乱之际，贸然对世家动手，无异于自断根基。唯有等待，等待洛阳城燃起烽火，等待天下人的目光被中原纷争吸引，那时，才是清算的时刻。
得到想要的答案，马超再次行礼，袍袖带起的风掀动了棋盘上几枚棋子。“侄儿告退。”他转身时，夕阳余晖为他的身影镀上金边，步伐却比来时更加沉重而坚定。
马腾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韩遂将棋子放回棋盒，金属碰撞声清脆而冷冽：“此子锋芒太盛，却也不失为乱世枭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逐渐暗沉的天空，那里，几朵乌云正在悄然聚集。棋局虽暂歇，可天下的风云，才刚刚开始翻涌。
夜色如墨，营寨中火把明灭，似散落星河。马超立在中军大帐前，望着远处连绵的营帐，寒风卷着沙砾拍打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片刻后，帐内传来脚步声，庞德、郭嘉等人鱼贯而出，烛火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诸位，陛下有旨，命我整顿兵马，招募士卒。”马超转身踏入帐中，青铜烛台上的火苗随风摇曳，将他的身影投射在牛皮地图上，宛如一尊即将出征的战神。他的手指重重落在凉州版图上，“但凉州在册人口不过一百六十万余，若大肆征兵，恐伤及根本。我意，在现有五万兵马基础上，再募两万，使主力达七万。令明，”他看向庞德，目光如炬，“各郡兵中的老弱，尽数裁汰去屯田，招募青壮补足三万，如此，我军便有十万可战之兵。”
庞德抱拳，铁甲碰撞声铿锵有力：“诺！末将领命！”他身形魁梧如山，眼中战意翻涌，似乎己看到那些老弱换上农装，而精壮士卒列队如虹的场景。
马超踱步至地图前，烛火将他的侧脸照得棱角分明：“凉州地瘠民寡，兵不在多而在精。昔日百万黄巾军，不也败于精锐汉军之手？普通汉军中民夫占三成，老弱占五成，真正能战者不过三成，伤亡超此便溃不成军。”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众人，“而我军，要尽弃民夫，皆为职业兵卒！每日小练，三日大练，以十万人之众，敌三十万汉军！”
帐内寂静无声，唯有寒风呼啸。郭嘉轻摇折扇，眉头微蹙：“主公，如此虽可锻造强军，然开销将暴增数倍。按此方略，十万兵马所需钱粮，足以供养二十万常规军。且理论战力终究难测，长此以往，凉州财政恐难支撑。”他言辞恳切，眼中满是忧虑，折扇开合间，似要扇走这重重危机。
马超长叹一声，走到帐门口，望着漫天星斗。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在空旷的营地里回荡。“奉孝，我岂不知其中难处？”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透着决然，“乱世将至，若无强军，何以立足？凉州青壮若尽入军伍，田间荒芜，百姓何以自处？唯有精兵一路，方有一线生机。”他转身，目光坚定如铁，“所幸商路畅通，西域的玉石、中原的丝绸往来不绝，每月进账尚可支撑。待天下大乱，便是我们破局之时！”
郭嘉望着马超坚毅的面容，心中了然。他何尝不懂凉州的困境，只是担忧步子迈得太大，根基不稳。此刻见主公早有筹谋，不禁微微颔首：“主公高见，嘉多虑了。只是钱粮之事，嘉愿全力筹措，确保万无一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