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电梯，按下28楼按键。
靳橙靠在电梯扶手上，低头看了眼手机。
下一秒，头顶的灯骤然一黑。
“咔哒”一声，电梯晃了一下，接着停了下来。
她愣住，很快意识到停电了。
高档小区几乎很少出现突然停电的情况，可偏偏今天，让她撞上了。
靳橙并不怕黑，可唯独这种封闭狭小的空间，会让她从骨子里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烦躁。
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她不敢乱动，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电梯地板上。手微微发颤，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将微弱的白光对准墙壁，一点点摸索着挪到面板前。
她按下“紧急呼救”键。
屏幕上亮起红点，几秒后，一个男声接通。“您好，这里是是物业控制中心。”
“您好，电梯停电了，我被困在电梯里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那边开口安抚：好的小姐，请您保持冷静，我们马上准备备用电源，电梯很快就会恢复。”
她“嗯”了一声，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接着靠着电梯墙站住，手仍贴在冰冷的金属面上，好像是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她闭上眼睛，试着按照瑜伽视频里的节奏深呼吸：吸气，吐气……
可是这密闭空间似乎将空气都抽走了，她怎么吸都吸不够。
然后，她想起小时候。
她还没有学会听话的小时候，她如果犯错，何欣会把她关进逼仄的厕所。
“你要是知道错了，就敲门。”
她一开始倔强得不行，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可是那封闭空间冷到骨头缝里的寂静，却像一点点侵入她的皮肤、侵入她的心。
是怕，更是讨厌。
讨厌那种像被世界抛弃、只能靠自己撑住的感觉。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可身体仍旧本能地紧绷着。
这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
许一珩回到家时，屋里一片漆黑。
他顺手打开灯，灯亮了，屋内依旧空荡荡的，靳橙还没回来，大概又是加班。
他换了鞋，走进房间，正准备拿衣服去洗漱，西周忽然陷入彻底的黑暗。
他愣了一下，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果然收到物业发来的通知：突发停电，请业主不必担心。
停电只是件小事，耐心等候就是，可他心里却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没有多想，立刻拨通了靳橙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秒，那头接通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筒里便传来靳橙略带颤抖的声音：“许一珩。”
他心头一跳，整个人顿时绷紧，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连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他想让她冷静，可她只说了短短几个字，他却己经无法平静。
“我……我在电梯里，突然停电了。”
她其实想说的是：我很怕。
可“怕”这个字，她很难说出口。
“别慌，”他语气尽量稳住，“按了紧急按钮吗？”
“嗯。”靳橙闭着眼，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对话上，好压住那涌上来的恐惧。
“你知道现在在几楼吗？”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刚刚停电前电梯刚过十层。
“应该是……十一楼。”
“好。你贴着墙站，不要乱动，听到没有？”
“嗯，我知道的。”
她是个有生活常识的人，该做的应急措施她都做了，从来不是会被突发状况轻易击垮的人。可她也渴望，有人能在她冷静处理时，轻声地，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提醒她。
像现在这样。
许一珩己经推门出去了，踏进黑暗的楼梯间，他的脚步很快，几乎是小跑着往下冲。电话那头，靳橙的呼吸声有些重，他听得出她在怕。
赶到十一楼，他拉开防火门，电梯的楼层显示屏早己黑成一片，只剩下那道紧闭的门。
他靠近过去，抬高声音喊了一句：
“靳橙！”
靳橙的心跳猛然一顿。那声音不止在手机里，而是仿佛隔着一堵墙，在现实中传进了她耳朵。
她知道他在。
突然间，她好像没那么怕了。
她轻轻开口：“我还好，你别担心。”
很快，物业调来了应急电源。
电梯内的灯“嗡”的一声亮了，主面板也依次恢复，11层的按钮正在闪烁。
靳橙站在原地，心跳还是乱的，哪怕电梯恢复运行，她也不敢随意乱动。
终于，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外的许一珩还拿着电话，额头和脖颈挂着细细的汗，胸膛剧烈起伏，脚上还穿着家里的拖鞋，显然是一路跑下来的。
她光着脚靠在电梯角落，脸色苍白，却在看到他时，眼神明显一松。
许一珩走进去，弯腰捡起她掉在一旁的鞋子，然后伸手将她拉了出来。
靳橙握住他的手，感受到彼此手心的汗水混在一起，有些湿，有些黏。
走出电梯那一瞬，靳橙突然再也绷不住，身体一软，缓缓蹲了下去，开始大口喘息，仿佛是刚从水下挣扎出来。
许一珩立刻弯腰，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僵硬的后背，低声说：
“没事了，我在，你不用怕。”
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害怕，但是没关系，我会找到你。
楼栋的供电仍未恢复，漆黑一片。
靳橙看着电梯门，仍心有余悸，怎么也不敢继续坐电梯上去
“上来，我背你。”许一珩自然而然地蹲下。
从11层到28层，一共17层。
靳橙站在原地，眉心轻蹙，她不舍得他那么累：“我能走，真的。”
许一珩懂得她的体贴，没多说什么，只是站起，然后弯腰脱下脚上的拖鞋，放在她脚边：“穿上。”
靳橙怔住，看他赤脚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拎着着她的鞋，她心里忽然一热，握住他的手更紧了。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一步一步走在漆黑的楼梯间。
靳橙忽然觉得，那些她平时最嫌烦的台阶，此刻竟也没那么难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