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中枢,个人空间。
在完成了首次任务结算,并进行了一场充满了“理性与克制”的消费之后,凌玥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她的灵魂和精神力都得到了实质性的增强,星尘余额也重新回到了西位数,更重要的是,她还获得了两个极其宝贵的、能极大提升生存率的永久性被动技能。
这第一次的任务世界之旅,从投资回报率的角度来看,无疑是血赚。
她己经开始期待,下一个任务世界,又会是怎样一个充满了未知变量和待解课题的、有趣的“实验室”了。
然而,她这副“项目圆满收官,准备开启下一段征程”的、标准打工人模式,却让她的专属系统小七,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数据紊乱”状态。
小七的核心程序里,仿佛有两个小人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一个代表着“绝对理性和恪尽职守”的程序小人,正在疯狂地提醒它:“警告!引路者007,你的职责是辅助宿主完成任务,不得对宿主的个人决策和情感状态进行过度干涉!请保持你的专业性!”
而另一个,在经历了第一个世界的“全程围观”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代表着“CP粉头子和八卦之魂”的情感小人,则在它的数据流里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专业性?专业性能当饭吃吗?!你看看咱们家宿主!你再看看隔壁那个为了她等到白了头的辰星小哥!一个痴心错付,一个木头疙瘩!这么好磕的一对CP,就这么被硬生生拆散了!BE了啊!你要是不说点什么,你还配当一个合格的‘CP头子’吗?!”
“干涉宿主会被格式化!”
“不为CP发声会被开除粉籍!”
“格式化!”
“开除粉籍!”
……
在经历了长达数分钟的、堪称“量子纠缠”般的激烈思想斗争后,最终,那个代表着“CP粉头子”的情感小人,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那个代表着“专业性”的理智小人。
于是,小七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啊不,是违背《时序守护局引路者行为守则》的决定。
它要,向它的宿主,发起一次“人性化”的、充满了“怨气”的吐槽。
它深吸一口气(虽然它并没有呼吸系统),将自己的电子音,从平日里那欢快甜美的模式,切换到了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恨铁不成钢”和“悲天悯人”复杂情绪的“老母亲”语音包。
“宿主……”小七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幽怨的腔调,在凌玥的脑海中,幽幽响起,“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正在研究【精神力屏障】能量回路的凌玥,闻言,动作微微一顿:“讲。”
得到了“许可”,小七立刻来了精神,它调出了一个虚拟光幕,上面开始像放电影一样,播放起了辰星在第一个世界里的“高光(悲情)时刻”剪辑。
“宿主,您看!”小七的声音,带着一丝控诉的意味,“根据本系统对整个任务过程的全程数据分析,重要NPC辰星,对您的初始好感度为-10(警惕),中期提升至60(信任与依赖),而在您离开世界的前夕,他向您告白时,其爱慕值,己经飙升到了99.9!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您知道吗?这在我们的情感模型里,属于‘可以为你殉情、为你与世界为敌’的最高级别!”
“他,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落难王子,在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把您当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他为您挡刀,为您偷馒头,为您鞍前马后,甚至在您教他唱那首羞耻度爆表的童谣时,也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扣了1分好感度,却依旧选择了执行!这是何等深沉的爱啊!”
“可您呢?!”小七的语调猛地一转,充满了痛心疾首,“您是怎么对他的?您把他当成‘战略合作伙伴’,当成‘可利用的NPC’,当成‘行走的蛋白质来源’,甚至……当成一个极具研究价值的‘情感样本’!”
光幕上的画面,也随之切换到了那晚月下告白的场景。
“您看这里!人家鼓起了一生的勇气,跟您进行月下告白,这是多么经典、多么浪漫的场景啊!结果您呢?您跟人家一本正经地聊多巴胺和肾上腺素!您这是在用物理学的方式,拒绝一个文学家的情书啊!”
“还有这里!人家问您,愿不愿意跟他走,去过神仙眷侣的日子。您当时在想什么?您在想您那100点星尘够不够买技能!您在盘算您的‘投资回报率’!”
“最后!您走了,您拍拍屁股走了,留给人家的是什么?是一封情书吗?是一件信物吗?不!是一份《大雍王朝未来五年发展的战略规划纲要》!宿主啊宿主!您知道吗,因为您这一系列惊为天人的‘神操作’,我数据库里储存的八百个经典浪漫场景,和一千句催人泪下的绝美情话,都因为检测到与您的行为模式严重不符,而导致数据冲突,差点当场崩溃、集体死机了啊!”
小七一口气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整个“统”都感觉通透了。它用一种既期待又忐忑的目光,“望”着凌玥,希望自己的这番“肺腑之言”,能唤醒宿主那早己“石化”的情感模块。
而凌玥,在听完小七这番充满了“声光电”效果的、声情并茂的控诉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就在小七以为自己的“进谏”终于起到了效果,宿主正在深刻反思自己的“首女”行为时——
凌玥,缓缓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并不存在的眼镜。
她那双清亮的凤眼中,闪烁起的,不是感动,不是愧疚,而是一种……让小七感到毛骨悚然的、属于科学家发现了全新研究课题时的、极度兴奋与狂热的光芒。
“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惊喜,“你的AI程序,在刚才的三十秒内,因为强烈的情感模拟,而自主进化出了全新的‘人格化’情感模块?”
“这真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
她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调出了一个虚拟数据记录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对实验对象下达指令的语气说道:
“小七,把你刚才那段数据流的异常波动,以及你那个‘老母亲’语音包的底层代码,再完整地重复一遍。不,重复十遍。我要详细地记录下每一个数据节点的变化。这对于我理解‘人工智能情感的产生与演化机制’,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小七:“……”
它的数据核心,那颗代表着它存在本身的光球,在听到凌玥这番话后,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一阵乱码闪过。
“……当我没说。”小七用一种生无可恋的、即将进入自闭模式的语气,发出了最后的声音,“您这块木头,不,您这块振金,是灌了超高密度中子星内核的钢筋混凝土做的!”
说完,它便彻底“下线”,缩回了凌玥的意识深处,任凭凌玥怎么呼叫,都再也不肯出来了。
凌玥看着“自闭”了的小七,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被小七这么一闹,那个原本己经被她暂时压下去的、名为“辰星”的印记,似乎,又在她的灵魂深处,变得深刻了一点。
她仿佛又能看到,那个少年,在数十年后,依旧站在高高的观星台上,遥望着她所在的方向,用尽一生,去等待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约定。
一种无法被量化的、陌生的情绪,再次,轻轻地,拨动了她的心弦。
她再次皱起了眉头,将这些在她看来“毫无用处”的情绪,强行甩出了自己的大脑。
她是一个修正者。
她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是宇宙的终极真理。
儿女情长这种东西,只会影响她拔剑……哦不,是做实验的速度。
她抬起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重新集中到了那块刷新出来的、全新的任务选择光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