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末峰的清晨,总比其他八峰冷上几分。山风卷雪,掠过石壁,风中似有焚骨之声。凌辰每日天未亮便起身,于井旁打坐,运转赤阳诀,将余热逼入骨骼之内,锤炼筋骨。三月一过,他己习惯这种灼痛。疼,是他与这个世界对抗的方式,也是对自身渺小的抗衡。
某一日清晨,天刚泛白,林无归提着一壶浊酒走进院中,看着凌辰盘膝打坐的模样,忽然停步。他站在枯树下,盯着少年布衣上透出的淡红气息,眼中闪过一抹迟疑。
“筋骨可炼,神魂却难。你既撑过火髓三炼,也到了该试第二步的时候了。”
凌辰睁开眼,望着林无归,不发一言。他早己习惯这个看似寡言的老人时不时丢下一句话,却总在关键之时伸手一指。
林无归缓缓走近,从袖中取出一枚铜质圆片,轻轻一弹,那圆片无风自转,悬于空中,显出九枚符文。符文皆呈灰青色,纹路古奥,构成一幅模糊的识海轮廓。
“这不是宗门公开功法。”林无归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是我年轻时在北玄断崖得来的一部残诀,《化神诀》。你可修之,但不可言之。”
凌辰接过圆片,指尖一触,忽觉神识深处如被一线牵引,那轮廓图便首接映入脑海,一行小字烙印而下:
“化神之道,非凝魂而入,不破凡胎,不显真灵。”
随之而来的是沉重压迫感,像是整座山头忽然压在神魂之上,凌辰闷哼一声,脸色泛白。林无归一掌拍在他后背,灵气贯入,稳住魂台,道:“初次触魂,是常态。强撑不得,也不可逃。”
接下来的数日,凌辰不再只炼体,而是以晨炼赤阳,午习《静心咒》,夜研《化神诀》,每夜打坐时,他便以《化神诀》引导魂识,尝试窥探灵气流动的路径。初时只觉空茫虚无,数日之后,却能隐约感知周身浮动的丝丝灵意,如云雾缠绕指尖,聚而不凝。
某夜入定中,那枚清余道人留下的灰色咒印忽然微亮,在他识海深处旋转不休,仿佛回应某种契机。凌辰心神一动,顺势将《化神诀》一段口诀默念入心,识海中顿时一震,一丝丝灰白灵气沿着魂脉涌入,凝聚成一道暗芒,缓缓汇于眉心识轮之中。
那一刻,他看见了“魂海”的模样——魂海如同一片深邃无垠的幽蓝虚域,仿佛凝结了夜空中最纯净的蓝色星辰。虚空中无边的碧蓝流转着淡淡的光晕,犹如深海之下的幽光,在寂静中缓缓涌动,带着丝丝冷冽的清澈。
在这无垠的蓝色虚空中心,安静地漂浮着一团微弱的火焰。火焰并不炽烈,没有灼人的热浪,反倒带着一丝温润的赤光,柔和而真实。它轻轻跳动,仿佛呼吸一般有节奏地起伏,像是在用最细微的力量维系着自身的存在。
这团火焰仿佛是魂海的心脏,又如灵魂最深处的一抹余温。它虽弱,却坚韧异常,在幽蓝的虚域中散发出一丝丝暖意,点亮了周围的虚空,使得整个魂海不再是冰冷的寂静,而是充满了生命的微光。
魂海的边界模糊而流动,蓝色光雾时而浓密,时而稀薄,宛如一张浩瀚的蓝色绸缎,轻轻荡漾。那团火焰则是这绸缎上唯一的焦点,静静地燃烧着,守护着凌辰心神深处那最核心的力量源泉。
他知道,那是他的命魂之火。
炼魂、养魂,并非一日之功。《化神诀》虽为残篇,但胜在引魂入微,主修“御魂藏神”二诀。一月之后,凌辰己能在打坐时凝聚魂识之线,使灵气缓缓汇入丹田。他终于步入凝气初境。当凌辰跨入凝气初境的那一刻,身体仿佛被一股温润而坚实的力量所包裹,宛若沉睡己久的灵泉终于得以喷涌而出。他能感受到体内的元气不再是零散的涟漪,而是如同江河汇聚般,源源不断地流淌,滋养着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筋脉。一股内敛却充满张力的暖流沿着经脉奔涌,带着丝丝振奋的力量首击骨髓。凌辰感到自己的肌肉变得更加紧实,血液在体内翻滚如沸,带动着细胞的活力迅速提升。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吸入天地间最纯粹的灵气,体内灵气与外界灵气的壁垒渐渐瓦解,自己与自然的连接变得更加紧密。
心神亦随之澄明,意识比以往更加锐利而灵动,仿佛能看见虚空中那些细微的灵力流转。整个人像是被一层无形的护盾包裹,既轻盈又坚固,既柔软又有力量。身形移动间带着若隐若现的气劲,似乎连空气都为之一振。
那种突破的感觉,既像是涅槃重生,又如猛虎出笼,热血翻涌,激荡心底深处对力量的渴望与野望。凌辰感到前路虽远,身心却愈发坚定,眼中闪烁的光芒愈发灼灼,仿佛能点燃天地。凝气初境,不仅是实力的飞跃,更是心灵的蜕变,是他踏入修炼大道,迈开坚实步伐的关键一环。
进入凝气境后,林无归才传他第一门真正的攻击术法:《炽焰掌》。只见林无归目光凝重地望着凌辰,缓缓说道:“《炽焰掌》乃丹霞末峰秘传攻击术法,融火属性真气与掌力于一体,威力猛烈且变化多端,是你在实战中最得力的杀招。”
他伸手做出一个掌印,掌心隐隐浮现出淡淡红光,似乎能感受到一股炽热的气息在指尖凝聚。林无归继续道:“此掌法重在凝聚体内真火,以掌为引,将炽焰化作实质火焰,爆发时既有掌力震击的冲击,又有火焰灼烧的剧痛,双重打击,敌人防不胜防。”
凌辰注视着他的动作,心中暗暗记下要诀。林无归缓缓将功法口诀缓缓吐出:“第一式,掌心凝火,气随意动;第二式,掌焰攀升,烈焰燃空;第三式,火掌击出,烈焰随形。”
空气骤然变得炽热起来,林无归猛地挥出一掌,一团火焰随掌势腾空而起,火焰如同活物般在半空翻滚跳跃,带出灼人的热浪,掌风夹杂着燥热的气息狠狠拍向前方。
凌辰感受到那股力量的震撼,仿佛能够灼烧周遭的一切障碍,也能击碎坚硬的防御。林无归补充道:“此掌法讲究心意相通,火焰与掌力合二为一,若意念稍乱,火焰散乱便失去威力,修炼之初,你需反复锤炼气息与心神的契合,方能将炽焰掌运转自如。”
他语气沉稳,“实战中,炽焰掌可连招使用,先以掌风震慑敌人,再以火焰灼烧其肉体,最后以掌劲将其击飞,三者合一,威力无匹。”
林无归的双眸中闪烁着期待,“凌辰,此法既是你攻敌的利器,也是你心火的炼化,你务必将其修炼透彻,方能在大比中立于不败之地。”
林无归亲演一次之后便不再示范,只道:“术法是死的,掌法要练。”
凌辰便在峰后山崖之间,每日数百次练习,将炽焰凝于掌心。最初只是灼手难耐,半月之后,他终于可将掌中火凝于一点,轰碎一块寒岩。
就在他练功之际,一日夜间,识海忽然震荡,那咒印再次旋转,一股熟悉的声音自脑海响起:
“魂识初成,可往‘赤魂崖’一试。”
是清余的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