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纹溃散,符光如雨。
幽魂谷阵台中心,雷焰散尽,地脉微颤,周遭空气仿佛在某种不可言说的威压下凝滞数息。雷焰初歇,魂阵崩止。
幽魂谷幽雾弥漫,魂阵深处灵光翻涌。一道身影自雾中徐徐踏出,衣袍无尘,神色淡然,目光如寒星般穿透虚空,落在阵心的凌辰身上。非是别人,正是那清余长老。
只见他步入阵心,一掌轻抬,凌空凝起一道幽蓝符光,悄然落在凌辰眉心,替其镇压残魂之噬。
“你身中魂劫之力,似有人借你引魂入阵……啧。”清余眸光微沉,神色冷厉,隐隐带着一丝讶然与肃杀。
“是谁……”他目光扫向阵外,似要看穿苍穹,“敢于此地,动我宗门魂脉之禁。”
无人应答,谷中一片寂静,唯有魂阵的回音在远山中低低震荡。
清余微微凝眉,收回掌力,袖袍一卷将凌辰护于身后,淡淡道:
“此事不简单,此子体内……不该有那种气息。”
他低声自语一句,负手立于阵前,转身望向魂阵深处,眉心微挑,淡淡望着阵心尚未平息的魂裂,眸底的神色,越发深沉……
清余突然一步踏入,衣袂不动,却似压碎整个空间,袖中并指如剑,于空中一划。
唰——
一道幽蓝色封禁浮空成印,六角封图,锁于魂阵裂痕之上,转瞬将那股几欲逸散的异力死死镇住。
阵台边缘,长老陆续赶至。“那是……魂锁封禁?”
“怎会惊动清余长老亲至?”
几位内门执事皆惊愕无言。
此阵早年就被定为“断脉残阵”,以练魂御识为主,难度极高,却未曾听说竟藏有危险封印,今日魂光暴动、雷火成轮,几乎引起阵域崩塌,岂非另有玄机?
一位苍元峰的银袍长老踏前一步,眉心神识微动:“适才那雷焰……非寻常魂火,更像是……魂印共鸣?”
清余却未转头,只冷冷道:“阵己封,此事不得外传。”
众长老皆是一凛,谁不知这位“末峰清余”,虽名为杂务长老,实则早年曾在神魂一道悟至罕见层次,连主峰主事者也不愿轻惹。
他话音落下,袖袍挥落,众人耳中皆是一阵轰鸣。
唰——
封禁光芒收敛,整座阵台竟瞬间归于沉寂,仿佛方才的魂压与异象从未存在过。
不远处,凌辰伏于地面,衣衫破碎,气息紊乱,魂轮几近溃散,胸口一缕焦痕未散,眼神却仍坚凝如初。
他撑起身,艰难地问道:
“我……是不是破坏了封阵?”
清余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缓步走近,淡淡问:
“你方才在阵中,听见了什么?”
凌辰怔住。“清余长老……你不是残念……竟然还活着!”凌辰话音未落便觉心神一震,悚然止语。那不是传说中的虚影或残魂,而是一具真正的身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子你放心,”清余目光一转,淡淡说道,“我并未死,只是本体沉于地脉禁地,此身行走,足矣。” 他并没有告诉凌辰,千年前自己早在大劫前夜己修成禁忌秘法“分魂铸身”。他将自身神魂一分为二,以秘法锤炼魂体,铸炼血肉,令分魂夺舍空躯,重塑形骸,自立于世,似分身,又非替身。此身非本体,却具完整意志与术法能力,能行走红尘,驾驭魂道法则。与夺舍异族不同,这分身自我纯正,天衍宗高层曾以古仪确认其本源,不容置疑。除这宗门高层,这个秘密也一首无人知晓。
恍然之下,凌辰记起来,有那么一瞬,识海震荡之际,似有一道微弱的声音自雷焰之中传来,不似人语,却又极为清晰。
“……封魂印……夜辞……回归……”
每一个词都带着古旧、苍凉的回响,仿佛某个深埋记忆的角落被撬开。
但那种感觉,只是一瞬。“我……不确定。”他低声答道,“像是在梦中听到一个名字——‘夜辞’。”
清余眼神微动,却并未显露情绪,只轻轻点头。
“你魂轮不稳,所见未必为真。”
“不过……夜辞一名,确实存在于宗门封印古册中。”
“她曾是天衍宗最早期的封魂执印者,亦是唯一一位,神识燃尽而未真正陨落之人。”
凌辰大惊,道:“没死?那她现在……”
“别妄猜。”清余截断,“此事与你修为太远,知道反而有害。”
话锋一转,他看了看凌辰魂台仍残存的细痕,袖中取出一块幽玉印符,指尖点在其眉心。
嗡——
神识温润如泉水般流入识海,为那断裂的魂轮轻轻一拂。
刹那间,凌辰只觉一股浑厚古意自魂台深处升起,如有一道无形手掌,替他稳住了即将崩塌的魂轮核心。
清余收手,低声道:
“你命硬,心更硬,能撑到第八轮不破,己非凡人。”
“但记住,从今日起,你走的不是原来的路了。”
“你的识海,被某些东西……‘看见’了。”
他没再说下去,而是负手立于阵前,面无表情地望向封禁深处那尚未彻底平息的魂阵裂痕。
眼中幽光一闪,仿佛在某一瞬,看到了比时间更深沉的黑暗回响。
……
入夜,幽魂谷重归寂静。
无人知道,在那被封禁的阵心之下,一缕几不可察的青色微光正在缓缓游走,穿过碎裂的地脉,探向某个沉寂千年的符印。
符印上,浮现出一道古篆:
“夜辞。”
其下,似有一滴红色痕迹,悄然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