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轮子压过碎石路，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
何雨东蹬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感觉自己像是穿越回了某个艰苦奋斗的老电影片场。
旁边的李主任，红光满面，中气十足，不时侧过头来，唾沫星子差点飞他一脸。
“雨东啊，跟你说，这城东边儿，可都是我们老家过来的人，实在亲戚套着实在亲戚。”
“那感情好，还是老乡靠谱。”
何雨东嘴上应付着，心里却在嘀咕：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枪，这话可不是白说的。
不过，为了能淘换到点儿真东西，这点场面上的客套还是得有的。
李主任显然对他的“识趣”很是满意，又接着吹嘘。
“别看这院子不起眼，里头可都是当年从老家带出来的宝贝，一般人，我还不乐意带他来呢！”
何雨东心想，您老可悠着点儿，别把牛皮吹破了。
七拐八拐，终于到了李主任说的那个小院。
院门是两扇斑驳的木板，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几分神秘。
李主任熟门熟路地推开门，一股子陈年旧物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有点呛鼻子。
院子不大，光线有些昏暗，零零散散堆放着不少东西。
坛坛罐罐，旧桌椅板凳，还有些看不出名堂的木雕石刻。
何雨东目光快速扫过，心里凉了半截。
这不就是个废品回收站PLUS版吗？
大部分都是些粗制滥造的民间工艺品，顶多算个有点年份的旧货，离“古董”二字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李主任还在那儿热情地介绍：“雨东你看，这些可都是有年头的老物件了！”
何雨东扯了扯嘴角，嗯嗯啊啊地附和着。
他耐着性子在一堆杂物里扒拉，希望能有什么意外之喜。
嘿，你别说，还真让他给翻着了。
在一个积满灰尘的破木箱角落，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静静地躺着，旁边还有几块看起来灰扑扑的“袁大头”。
何雨东眼睛微微一亮。
这几枚古钱币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珍品，但品相还算周正，比起外面那些所谓的传家宝，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那几块银元，包浆自然，边齿清晰，入手沉甸甸的，也是开门的好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几枚古钱币和银元挑拣出来，放在手心掂了掂。
“李主任，这几样东西瞧着还行，您看，多少合适？”
何雨东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喜，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挑了几件顺眼的玩意儿。
院子的主人，一个瘦黑的中年汉子，搓着手，有些局促地看着李主任。
李主任清了清嗓子，一副“你小子有眼光”的表情。
“雨东啊，你给个价，合适就拿走。”
何雨东心里早有计较，他从兜里掏出几张崭新的全国粮票。
“大兄弟，这几块银元呢，我也不跟你多啰嗦，按市面价，我再稍微给你添点，凑个整，这些粮票你看行不行？”
他报出的价格不低不高，既体现了东西的价值，又没让对方觉得吃亏，更重要的是，给足了李主任面子。
那汉子一听是全国粮票，眼睛都首了，这年头，粮票可是硬通货，比钱还好使。
“行行行！太行了！”
汉子连声答应，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一场小交易顺利完成。
何雨东把那几枚钱币和银元小心地收进内兜，感觉像是完成了一次小小的“打野”。
李主任见何雨东出手爽快，而且还挺懂行，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雨东，走，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哦？还有？”
何雨东挑了挑眉，有点小期待。
“那当然！那家底子可比这儿厚实多了，他家姓李，叫李文水，算起来还是我一个远房本家呢。”
李主任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他爷爷的爷爷，那可是在前清当过官的！”
得，又是一个“祖上曾经阔过”系列。
何雨东心里吐槽，脚下却没停，跟着李主任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李文水家离得不远，也是个带着小院的平房，不过看起来比刚才那家要齐整不少。
院子里种着几株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
一个穿着干净旧布褂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正是李文水。
“哎呀，是李大哥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李文水热情地将两人迎进屋。
屋里收拾得干净利落，虽然家具陈旧，但擦拭得一尘不染。
李主任拍了拍李文水的肩膀，介绍道：“文水啊，这是何雨东，我跟你提过的，厂里食堂的，对老物件有研究。”
然后又转头对何雨东说：“雨东，这就是李文水，我老乡，你叫他李哥就行。”
“李哥好。”
何雨东从善如流。
李文水给两人倒上热茶，茶是普通的粗茶，但热气腾腾的，透着一股淳朴。
“李大哥太客气了，还专门把何师傅请来。”
李文水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瞒二位，家里以前确实有些老物件，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这不是……唉，日子过得紧巴，不然说啥也不能把祖宗的东西往外卖啊。”
说着，他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似乎触动了什么伤心事。
何雨东心里门儿清，这种开场白，他听得多了。
无非就是先卖个惨，博取同情，好为接下来的“割肉”做铺垫。
不过，他面上依旧带着微笑，静静听着。
李文水叹了口气，便起身从里屋的一个旧木箱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抱出来一堆东西，有瓷碗瓷盘，有字画卷轴，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摆件。
何雨东上前仔细查看。
这些东西，大部分也都是些寻常货色，偶尔有一两件还算过得去，但离他心里的预期还有段距离。
他一边看，一边不着痕迹地跟李文水聊着天，打探这些物件的来历。
突然，他的目光被箱子角落里几条皱巴巴的布条吸引了。
那是几条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棉布裤腰带，颜色灰扑扑的，上面还有些油渍和磨损的痕迹。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几条不值钱的旧布条。
但何雨东的心，却猛地跳了一下。
凭借着他那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作弊记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几条看似不起眼的裤腰带，恐怕不简单！
里面……有夹层！
而且，那夹层的触感，硬硬的，方方正正的……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脸上依旧保持着风轻云淡。
他拿起一条裤腰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甚至还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露出一副“这啥玩意儿”的嫌弃表情。
“李哥，这些瓷器字画都还行，就是……品相差了点儿。”
何雨东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几条裤腰带……是您平时用的？”
他像是随口一问。
李文水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嗨，这都是些不值钱的旧东西，以前干活时用的，嫌占地方，正准备扔呢。”
何雨东“哦”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李哥，我正好缺几条结实点的布带子绑东西，我看这几条还挺厚实的，要不……您开个价，匀给我得了？”
他表现得就像是顺手买几条废品利用一下，丝毫没有显露出对这裤腰带的真实兴趣。
李文水一听，乐了。
“嗨，这有啥，何师傅你要是看得上，拿去用就是了，还提什么钱啊！”
“那哪儿行！”
何雨东立马摆手。
“亲兄弟明算账，该多少是多少。这样吧，我也不占您便宜，这几条裤腰带，我给您……嗯，一块钱，您看成不？”
一块钱买几条旧裤腰带，在这个年代，己经算是相当大方了。
李文水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连连点头。
“成成成！何师傅太客气了！”
何雨东爽快地付了钱，将那几条暗藏玄机的裤腰带，连同之前挑选的几件小瓷器，一并收了起来。
心满意足，这波不亏，甚至血赚！
李文水见何雨东出手大方，而且看起来确实是个懂行的，心里也活泛起来。
“何师傅，不瞒您说，我这儿还有些亲戚朋友，家里也有些老物件，只是他们不太懂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要是您有兴趣，改天我带您去看看？”
何雨东等的就是这句话。
“那敢情好啊！李哥，那就麻烦您了！”
他连忙从兜里掏出纸笔，写下了厂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这是我单位的电话，您要是联系好了，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随时过来。”
李文水接过纸条，小心地收好。
“行，那我尽快联系，一有消息就通知您。”
事情谈妥，何雨东和李主任便起身告辞。
走出李文水家的小院，李主任还在回味刚才的交易。
“雨东啊，你小子行啊，那几条破裤腰带，你也要？”
何雨东嘿嘿一笑。
“李主任，您不懂，这叫废物利用，勤俭持家，艰苦朴素！”
心里却在狂喊：你才破裤腰带，你全家都破裤腰带！这可是宝贝！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