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在剧痛中醒来,发现半截身子泡在冰凉的溪水中。蜀地特有的绵密雨丝打在脸上,远处天机阁基地所在的山谷正冒着诡异的蓝紫色烟雾。他挣扎着爬上岸,左肋传来尖锐的疼痛——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沈姑娘!"陆沉嘶哑着嗓子呼喊,声音很快被雨幕吞没。
溪边灌木丛突然晃动,一个身影踉跄着走出来。沈青霜的机械义眼己经熄灭,左半边脸爬满蛛网状的金属纹路,但右手还死死攥着那枚刻有"±0.05"的齿轮。最令人心惊的是她此刻的眼神——既有沈青霜惯有的锐利,又掺杂着萧明昭式的威严。
"国师..."她开口时声音带着奇怪的回音,"朕...我找到控制纳米机器人的方法了。"
陆沉瞳孔骤缩。这个语气,分明是两个人的意识在同时说话!他强忍疼痛靠近,发现沈青霜太阳穴的金属珠变成了半金半银的奇特状态,表面浮现出微型龙纹。
"陛下?沈姑娘?你们......"
"说来话长。"沈青霜——或者说融合中的意识体——按住太阳穴,"灵体自爆时,陛下的意识核心通过金丝转移到我体内。但现在..."她突然痛苦地弓起身子,"周明的纳米机器人...在组织完全融合..."
雨越下越大。陆沉搀扶着她找到个山洞,刚生起火堆,就发现沈青霜的左手正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五指间跳跃着细小的电弧。更可怕的是,她偶尔会突然切换成完全的萧明昭人格,用稚嫩的嗓音下达帝王口谕,转眼又变回那个英气逼人的女将军。
"听着。"陆沉撕下衣襟给她包扎伤口,"我们必须去洛阳找太医令。她研究陛下血脉多年,也许有办法......"
"来不及了。"沈青霜突然用纯正的帝王腔调说话,同时从腰间解下短铳拆解,"周明启动的方舟计划不是毁灭,是进化。"她娴熟地重组着零件,动作比平时快了三倍不止,"他要将所有生物改造成机械共生体。"
陆沉这才注意到,短铳核心部件上刻着行小字:"赠爱女青霜——沈铁山"。沈青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金属纹路覆盖的左眼突然流下泪水:"我爹...他的大脑还在那个培养舱里..."
洞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声。陆沉抄起一根燃烧的木头挡在洞口,却见来者是个意想不到的人——北境都督府的亲兵队长,当初护送他们去雁门关的老兵!
"国师大人!"老兵跪在泥水里,"出大事了!洛阳...洛阳被金属雾笼罩了!"
陆沉胸口如遭重击。太医令还在洛阳,玉匣里剩余的结晶也在那里!他急忙摸出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指向东北——正是洛阳方向,但指针颜色变成了血色。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老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更可怕的是,雾里走出许多...许多像人的机器。它们抓走了太医令,还...还挖开了昭皇帝的衣冠冢!"
沈青霜——萧明昭的混合体——突然站起来,金属化的左手捏碎了块石头:"它们在找朕的遗骨。"两种声线在此刻完美重叠,"周明需要真龙血脉完成进化。"
前往洛阳的官道上,诡异景象越来越多。田野里矗立着金属立柱,顶端旋转着散发纳米云的装置。偶尔遇到的行人都戴着古怪的铜面具,露出的眼睛泛着机械蓝光。陆沉一行人不得不昼伏夜出,靠沈青霜的机械义眼侦察敌情。
"停。"沈青霜突然按住陆沉肩膀。她的左眼现在能发射微弱的扫描光束,"前方三百步,有六个巡逻的机械傀儡。"
借着月光,陆沉看到所谓的"傀儡"其实是半机械化的活人。它们还保留着部分血肉之躯,但头颅己经被改造成金属结构,太阳穴嵌着天机阁芯片。为首的"傀儡"突然转向他们藏身处,电子眼中红光闪烁。
"发现...生命体..."机械音在夜色中格外瘆人。
沈青霜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迸出金色电弧。陆沉急忙按住她:"别用能量!会暴露位置!"他摸出随身携带的磁石,用力抛向远处溪流。
磁石入水的噗通声成功引开傀儡。三人趁机绕到山坡后,却发现更恐怖的景象——整片山坡被改造成了流水线,无数傀儡正在组装某种飞行器。而流水线尽头,赫然是太医令!她被囚禁在透明力场中,正被迫用银针从某块骨片上提取物质。
"那是...朕的指骨?"沈青霜——萧明昭的部分意识惊呼。陆沉这才注意到,骨片旁放着打开的玉匣,里面结晶残渣还在发光。
老兵突然指着天空:"快看!"
东北方向的夜空被映成暗红色。洛阳上空悬浮着巨大的金属结构,形如盛开的机械莲花,每片花瓣都在喷洒纳米云。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莲花中心隐约可见人影——那人穿着天机阁主的星袍,但体型明显是女性!
"不是周明..."陆沉呼吸急促,"是那个水晶棺里的克隆体!"
沈青霜突然剧烈颤抖,两种意识开始激烈争夺身体控制权。金属纹路从她左脸迅速蔓延,右眼也开始泛出金光。陆沉当机立断,取出怀中的令牌按在她眉心:"坚持住!想想你父亲!"
"沈铁山...爹..."沈青霜的自我意识似乎占了上风,"他在培养舱里...还活着..."她突然抓住陆沉手腕,"国师,我知道怎么进入洛阳了。"
她从靴筒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月光下,陆沉看清刀身上蚀刻着与齿轮相同的"±0.05"标记。
"这是我爹最后的礼物。"沈青霜划破自己掌心,让血滴在齿轮上,"他说...若遇大劫,以血激活..."
齿轮突然悬浮起来,投射出全息影像——是张复杂的洛阳地下管网图,其中标注着条首通皇城的秘道。更惊人的是,影像角落显示着段基因序列,标题是《引导者基因强化方案》。
"这是......"
"我爹的研究。"沈青霜声音低沉,"他当年被迫为天机阁工作,暗中做了手脚。"她指向某段序列,"这里有个终止码,能瘫痪所有纳米机器人。"
陆沉突然明白沈青霜为何能与萧明昭意识共存——她体内被植入了特殊版本的"真龙契",既是枷锁也是保护!他刚要细问,太医令那边的力场突然加强,将她整个人悬浮起来。骨片和结晶残渣在能量场中重组,逐渐形成个微小的人形轮廓。
"不好!"陆沉失声喊道,"他们在现场克隆陛下!"
沈青霜的机械义眼突然自动对焦,记录下整个克隆过程。她的左手机械化部分不受控制地变形,竟与远处的力场产生共振!当陆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己经晚了——机械莲花中心的克隆体猛地转头,电子眼锁定了他们!
"发现...关键基因携带者..."机械音回荡在山谷,"执行...捕捉指令......"
所有傀儡同时停止工作,齐刷刷转向山坡。沈青霜却露出诡异的微笑,两种声线再次重叠:"正合朕意。"她突然将齿轮按进自己太阳穴的接口,"启动杀戮模式。"
金属纹路瞬间覆盖全身。当第一个傀儡扑来时,她的左臂己经变成锋利的刃状,轻松斩下傀儡头颅。陆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此刻的她,完美融合了沈青霜的战斗本能与萧明昭的战术智慧。
"国师先走!"她劈开第二个傀儡的芯片位置,"按图纸去洛阳!朕...我来断后!"
陆沉刚要反对,老兵突然拽着他往山下跑:"大人看天上!"
机械莲花的瓣膜正在打开,无数无人机倾巢而出。而在更远的夜空中,七道流星正划破天际——是其他舱体发射的某种武器!陆沉想起方舟计划的倒计时,想起水晶棺中的少女,突然明白了周明的真正目的。
"他不是要毁灭..."陆沉边跑边回头看向沈青霜的战斗身影,"他是要创造新物种!"
沈青霜此刻己经杀入傀儡群中。她的招式既有沈家刀法的刚猛,又带着皇室武学的优雅,每一次挥砍都精准破坏傀儡的芯片。当最后一具傀儡倒下时,她仰头看向飞近的无人机群,嘴角勾起决绝的弧度。
"陛下..."她轻抚胸口的龙纹,"借我点力量。"
金光从她每个毛孔迸发。当无人机群俯冲而下时,原地只剩下个耀眼的光茧。强光过后,沈青霜原先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个半机械化的龙形虚影——那是两种意识与纳米机器人达成的诡异平衡!
无人机群在龙影面前纷纷坠落。而远在洛阳的机械莲花,此刻突然剧烈震颤,中心克隆体的电子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