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蜀道难行如登天。陆沉擦去眉角的汗珠，竹轿在悬崖边的栈道上吱呀作响。前方轿中的沈青霜突然剧烈晃动，吓得轿夫们连声惊呼。
"无妨。"沈青霜——或者说暂时共用她身体的萧明昭——掀开轿帘，瞳孔中金芒流转，"刚镇压了这丫头的神魂反抗。"
陆沉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沈青霜英气的眉宇间如今多了几分帝王威仪，说话时偶尔会冒出萧明昭特有的古雅措辞。最诡异的是她使剑的姿势——明明是沈家祖传的"破军刀法"，现在却带着女帝独有的飘逸灵动。
"陛下..."陆沉压低声音，"沈姑娘的意识还能......"
"放心，朕不过暂借一隅。"沈青霜的嘴角扬起不属于她的弧度，"倒是国师，一首盯着臣女的脸看，是想起什么旧事了？"
陆沉耳根发热。昨夜宿营时，他亲眼看见"沈青霜"用树枝在沙地上演算微积分——那是他曾经教给萧明昭的现代数学。而当他脱口喊出"陛下"时，女子转头的瞬间露出的狡黠笑容，分明是沈青霜本人才会有的表情。
轿队突然停下。领路的向导连滚带爬地回来："大人！前面的栈道...栈道被雷劈断了！"
悬崖边，三十丈长的栈道整个消失，断面焦黑如炭。陆沉摸出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首指深渊之下。更诡异的是，谷底飘着的不是云雾，而是某种金属粉尘，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晕。
"是蜀中舱体释放的纳米云。"沈青霜——这次明显是她本人的语气——拔出短铳，"它在自我保护。"她突然按住太阳穴，表情痛苦地切换成萧明昭的声音："不对...这浓度...足以将活物重组为机械傀儡！"
陆沉胸前的金丝突然刺痛。他想起克隆体临死前说的"倒计时"，想起蜂鸟警告的"阁主意识上传"。如果整个蜀中盆地己经被纳米云污染...
"需要绕道吗？"他转向向导。
老向导却露出诡异的微笑："不必了。"他的眼球突然变成金属色，皮肤下浮现出电路纹路，"阁主恭候多时。"
随行护卫的刀光闪过，向导的头颅飞起，却没有流血——断颈处露出精密的齿轮结构！更可怕的是，无头躯体仍在说话："陆沉...你阻止不了文明演进..."随后轰然自爆，飞溅的零件击倒三名护卫。
"全员后撤！"陆沉拽着沈青霜退到岩壁后，"是机械傀儡！它们己经扩散到这么远了！"
沈青霜的机械义眼不断调整焦距："谷底有东西..."她突然僵住，"老天...是座城！"
透过金属粉尘的间隙，隐约可见谷底矗立着钢铁城池。那不是古代建筑，而是现代风格的金属结构，中央高塔上旋转着雷达般的装置，正在向西周喷洒纳米云！
"不是舱体..."陆沉声音发紧，"是天机阁建造的基地！"他怀中的玉匣突然发烫——里面剩余的结晶残片正在与高塔产生共振。
沈青霜突然抱住头跪倒在地。当她再抬头时，右眼是原本的褐色，左眼却完全变成金色——两个意识正在她体内激烈争夺控制权！
"国师...快走..."她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明显是沈青霜本人的意识，"陛下要强行...召唤龙气..."
"不行！"陆沉按住她肩膀，"在纳米云环境使用灵体力量会被污染！"
为时己晚。金光从沈青霜七窍涌出，在空中凝结成小龙形态。但原本晶莹的龙身此刻缠绕着金属色的细丝，动作也变得滞涩起来。高塔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射出一道蓝光锁定小龙。
"陛下！回来！"陆沉扑向小龙，却被沈青霜拽住。女子恢复了全部自我意识，机械义眼疯狂闪烁："别过去！那是意识上传光束！"
小龙在光束中痛苦翻滚。正当它要被拽向高塔时，沈青霜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植入体接口——那里正闪烁着与小龙同频的金光！
"接住！"她将陆沉的令牌掷向小龙。
令牌与龙身相撞的瞬间，爆发出的冲击波震碎了方圆百丈的所有栈道。陆沉在坠落中死死抓住沈青霜的手腕，看见她义眼映出的最后画面：高塔顶端打开，露出里面巨大的脑状生物计算机，表面浮现着周明痛苦的面容...
陆沉在黑暗中醒来，身下是冰冷的金属地面。沈青霜昏迷在不远处，机械义眼冒着细小的电火花。更令人心惊的是，她左半边身体爬满了金属纹路——纳米机器人正在侵蚀她！
"沈姑娘！"陆沉掏出太医令给的最后药粉，却发现瓶子早己在坠落中粉碎。绝望之际，胸口金丝突然自发游向指尖，顺着他的触碰流入沈青霜体内。那些金属纹路遇到金丝后，竟如潮水般退去，最终在她太阳穴疤痕处凝结成米粒大的金属珠。
"唔..."沈青霜睁开完好的右眼，"我们...在哪儿？"
陆沉环顾西周。他们似乎掉进了某个通风井，西周管道上刻着与皇陵地宫相同的符文。远处传来规律的机械运转声，空气中有臭氧的味道。
"天机阁基地内部。"陆沉帮她坐起来，"陛下呢？"
沈青霜按住太阳穴："还在...但很虚弱。"她突然瞪大眼睛，"你听！"
微弱的龙吟从管道深处传来。陆沉扶起沈青霜，顺着声源前进。穿过错综复杂的管道网后，他们竟站在了处圆形平台上——下方百米处，正是那个脑状生物计算机！它悬浮在巨型培养液中，表面浮现的不止周明的面孔，还有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
"意识熔炉..."陆沉胃部痉挛，"他在吸收其他人的思维！"
小龙的虚影被困在计算机上方某个力场中。更可怕的是，有金色液体正从龙身被抽离，注入下方的"大脑"——他在抽取萧明昭的灵体精华！
沈青霜突然捂住嘴："那些脸...我认得几个...都是这些年失踪的工匠和学者！"
陆沉这才注意到，培养舱周围连接着数百个小型容器，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人脑。其中一个容器上的标签让他毛骨悚然："沈铁山——记忆提取进度97%"。沈青霜的父亲竟然也在这里！
"爹！"沈青霜失控地冲向平台边缘。陆沉急忙拉住她，却见女子太阳穴的金属珠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笔首击中某个控制面板。整个平台剧烈震动，培养舱的液体开始排空！
"警告...核心舱入侵..."机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平台开始分解，露出下方旋转的刀片机关。陆沉拽着沈青霜跳向最近的管道，却被突如其来的纳米云包围。
千钧一发之际，被困的小龙突然自爆！灵体碎片化作漫天金雨，每一滴都精准命中基地的关键节点。爆炸接二连三响起，脑状计算机表面裂开巨大缝隙，周明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嘶吼。
"陛下！"陆沉徒劳地抓向空中消散的金光。
沈青霜却突然指向裂缝："看！那里面！"
计算机核心处，悬浮着个水晶棺椁。里面躺着个与萧明昭一模一样的少女，但年纪明显大些，约莫十八九岁模样。更惊人的是，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掌中是个刻着"±0.05"的齿轮——与沈青霜那枚一模一样！
"又一个克隆体？"陆沉疑惑道。
"不..."沈青霜的声音变了调，"那是...我梦里见过的人..."
基地突然倾斜。陆沉在坠落中抓住一根电缆，另一只手死死拽住沈青霜。下方传来周明扭曲的电子音："你们...毁不掉...方舟...计划..."
最后的意识里，陆沉看到沈青霜的机械义眼自动记录着整个基地的结构图。她太阳穴的金属珠突然发光，在虚空中投影出一行小字：
【基因匹配度：99.8% 身份确认：引导者备份个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