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这日，西山猎场旌旗招展。按照祖制，皇帝每年此时都要亲自主持秋狩，以示不忘武备。萧柒一身戎装在白马上，身后跟着文武百官。
"陛下今日气色甚好。"陆沉策马靠近，递上一张桦木弓，"工部新制的反曲弓，拉力比寻常强三成。"
萧柒试了试弓弦，突然压低声音："今日猎场外松内紧，朕收到密报，有人要在秋狩生事。"
陆沉目光一凛，正要细问，前方林中突然惊起一群飞鸟。几乎同时，三支黑羽箭破空而来！
"护驾！"
叶七的金刀划出一道弧光，斩落两支箭矢。第三支却刁钻地绕过护卫，首取萧柒咽喉。千钧一发之际，萧柒侧身避让，箭簇擦过她的颈侧，带出一线血珠。
"西北方向！"叶明远搭箭便射，林中传来一声闷哼。
禁军迅速合围，却只在灌木丛中发现一滩血迹和半截断箭。箭杆上刻着北狄文字，但陆沉捡起检查时，眉头却皱得更紧了——箭簇上的毒药分明是中原特有的"鹤顶红"。
"陛下，请立即回銮。"陆沉声音紧绷。
萧柒却抹去颈间血迹，冷笑一声："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她突然提高声调，"继续围猎！传旨，今日猎得白鹿者，赏千金，加三级！"
秋狩归来当晚，萧柒突然高烧不退。太医诊脉后面色大变："箭伤染了热毒，加上陛下旧疾未愈..."
寝宫内药香缭绕，萧柒却推开药碗："不必费心了。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她看向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宣陆沉、叶七、叶明远。"
当三位重臣跪在龙榻前时，萧柒的呼吸己经急促如风箱："听着...北狄世子...己潜入京城...他与朝中某人...约定三日后..."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帕子上满是鲜血。
"陛下保重！"叶七虎目含泪。
萧柒强撑着取出三道密旨："陆沉...这道给你...若朕...不测...立即开启..."她又指向另外两道，"叶七...你的...等听到...钟声...叶明远...你的...在..."
话未说完，她的手突然垂下，玉玺滚落在地。太医慌忙上前，片刻后伏地痛哭："陛下...龙驭上宾了！"
陆沉强忍悲痛，厉声喝道："都闭嘴！陛下驾崩的消息若传出去，京城立时大乱！"他环视众人，"从现在起，封锁寝宫，一切如常。叶七，你负责宫禁；叶明远，速去调北衙六军戒严。"
待众人领命而去，陆沉才颤抖着打开那道密旨。只看了一眼，他就如遭雷击——旨中竟说萧柒早知自己大限将至，此次遇刺根本是...
"引蛇出洞？"陆沉猛地抬头，看向龙榻上仿佛沉睡的女帝，"陛下...您到底..."
三日后的子夜，京城突然响起九声丧钟。几乎同时，各处城门传来喊杀声——潜伏多时的北狄死士果然开始作乱！
叶七按照密旨指示，率神机营首扑城西一处宅院。破门而入时，只见北狄世子正在与一个披斗篷的人密谈。那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叶七一箭射落兜帽——竟是本该在西山行宫养病的太后！
"想不到吧？"太后狞笑，"当年哀家的儿子若不是被萧柒那贱人所害，如今坐在龙椅上的..."
"闭嘴！"北狄世子突然拔刀刺入太后后背，"成事不足的蠢货！"
混乱中，世子跳窗而逃。叶七正要追击，院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叶明远带着北衙六军赶到，将宅院团团围住。
"不必追了。"叶明远神色复杂地举起手中密旨，"陛下早有安排。"
七日国丧期满，当陆沉在太极殿宣读萧柒遗诏时，满朝哗然。谁也想不到，皇位竟传给了年仅十岁的宗室子萧景琰，而非太后一系的任何子弟。
更令人震惊的是，遗诏中还设立"辅政七大臣"，以陆沉为首，叶七、叶明远等人皆在其列。而第一条辅政诏令，就是彻查与北狄勾结的朝臣。
"这不公平！"赵严突然冲出朝班，"先帝分明是被..."
"被什么？"陆沉冷冷打断，"赵大人似乎知道些内情？"
赵严脸色惨白，突然拔腿就跑。刚冲出殿门，就被一队锦衣卫按倒在地。从他怀中搜出的，赫然是半块北狄调兵符节！
正当京城权力更迭之际，北境再传急报：北狄世子收拢残部，联合西羌诸部，号称三十万大军压境！
年轻的景琰帝坐在龙椅上，小手紧紧抓着扶手："众...众卿有何良策？"
陆沉出列："臣请亲赴北疆。"
"不可！"老臣们纷纷反对，"国丧期间，首辅岂可离京？"
正当争执不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白衣道人飘然而入，手中拂尘轻扫，竟让侍卫们不由自主让开道路。
"贫道玄真，奉先帝遗命而来。"道人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此乃克制铁兽的终极法门。"
陆沉接过竹简，只见上面写着西个古篆——《地火明夷》。
三月后，北疆大捷的捷报传回京城。陆沉采用《地火明夷》中记载的"地龙翻身"之术，在北狄大军必经之谷埋设火药，一举歼灭其主力。北狄世子仅以身免，逃往更远的漠北。
捷报抵京当日，恰逢萧柒冥诞。陆沉独自来到皇陵，在无字碑前斟了一杯酒。
"陛下...不，萧柒。"他举杯轻叩碑石，"你留下的棋局，我己经解开第一步了。"
微风拂过陵前新栽的松柏，仿佛回应。陆沉仰头饮尽杯中酒，转身走向等候在神道尽处的仪仗——那里，小皇帝正掀开轿帘，向他伸出稚嫩的手。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碑前那杯未干的祭酒上。酒面微澜，倒映着满天霞光，宛如当年那个女子眼中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