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刚过,紫宸殿外己跪满了文武百官。自那场惊天动地的血战过去七日,大胤朝堂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微妙时刻。老丞相林殊伏诛,北狄可汗战死,女帝萧柒却因过度消耗心力而陷入昏厥。
"陆大人到!"
随着侍卫一声高喝,身着玄色官服的陆沉大步走来。他的左眼仍蒙着纱布——那是最后一战中为保护萧柒留下的伤。百官纷纷让开一条路,却见他在丹墀前突然转向,立在了文官队列最前方。
"陆大人这是..."礼部尚书忍不住出声。
"奉陛下口谕。"陆沉展开一卷明黄绢帛,"即日起,由本官暂领尚书令一职,总领朝政。"
朝堂顿时哗然。按大胤祖制,尚书令乃百官之首,向来由德高望重的老臣担任。如今不过三十出头的陆沉骤然登此高位,难免惹人非议。
"臣有异议!"兵部侍郎王焕大步出列,"陆大人虽有救驾之功,但资历尚浅。何况..."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沉蒙着的左眼,"身有残疾者,按律不得..."
"王大人慎言。"叶七不知何时己立在殿柱旁,腰间新配的御赐金刀泛着冷光,"陆大人的眼睛,是为救满城百姓所伤。您这话,是在质疑陛下的决断?"
王焕脸色一变,正要反驳,忽听内殿传来一阵清脆的玉磬声。八名宫女鱼贯而出,最后抬出一顶轻纱软轿。轿中端坐的,正是面色苍白却目光清明的萧柒。
萧柒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声音虽轻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朕今日临朝,只议三事。"
"其一,北狄虽退,边患未除。即日起,重建北境三镇,每镇驻军三万。"她看向户部尚书,"所需钱粮,从内帑拨付。"
户部尚书惊得抬头:"陛下!内帑乃皇室私库,这..."
"朕的私库,不就是用来保百姓平安的?"萧柒轻笑,"还是说,张尚书觉得该加征赋税?"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谁都记得三日前,萧柒醒后第一道旨意就是减免北境五州三年赋税。
"其二。"萧柒的目光扫过武将队列,"神机营改制,分设火器、舟师、车骑三司。叶七。"
"臣在!"
"着你总领火器司,专研克制铁兽之法。"
叶七单膝跪地,眼角余光却瞥见王焕脸上闪过的嫉恨。
"其三。"萧柒突然咳嗽起来,绢帕上顿时染上点点猩红。陆沉下意识上前半步,又硬生生止住。萧柒摆摆手,继续道:"彻查林殊余党。凡有私通北狄、贪墨军饷者——"她突然将染血的帕子掷于御案,"犹如此帕!"
满朝文武齐齐跪倒,无人敢首视那双如炬的凤目。
散朝后,王焕匆匆拐进一条僻静小巷。确认无人跟踪后,他轻叩某座宅院的后门三长两短。
"王大人来迟了。"阴影中坐着一个披斗篷的男子,桌上摆着盏诡异的蓝灯。
王焕擦着汗坐下:"李公公,陛下今日精神大好,恐怕..."
被称作李公公的老太监阴森一笑,掀开灯罩。蓝光映照下,桌上赫然是一封盖着北狄狼头印的信笺:"可汗虽死,世子尚在。只要你们按计划行事,待我北狄大军再临之日..."
"可陆沉那厮盯得太紧!今日他又查抄了林相在城南的别院,搜出不少账册。"
李公公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那就让他没精力查案。"
王焕颤抖着接过瓷瓶:"这是..."
"孔雀胆。无色无味,三日后发作,状似心疾。"李公公吹灭蓝灯,"对了,叶七那小子最近常去火药局?"
"每日辰时必到。"
黑暗中响起阴冷的笑声。
火药局内,叶七正盯着工匠调试新式火铳。这己是第七次改良,射程仍不满意。
"大人,您看这个。"老工匠呈上一块奇怪的金属片,"从北狄铁兽残骸里找到的。"
叶七接过细看,只见金属片内层刻满细密纹路,竟与皇陵中见过的"天外之物"有几分相似。他心头一跳:"还有谁知道这事?"
"就小老儿一..."
老工匠的话戛然而止。叶七只觉颈后汗毛倒竖,本能地侧身翻滚。一支弩箭擦着他耳际飞过,深深钉入墙壁。
"有刺客!"
整个火药局顿时大乱。等侍卫冲进来时,只看到叶七捂着流血的手臂,地上躺着咽喉中箭的老工匠,窗外一道黑影正消失在屋脊间。
"追!"叶七咬牙拔出臂上短箭,箭头发着诡异的蓝光,"等等...这箭..."
他突然想起萧柒说过的某种北狄秘毒,脸色骤变:"备马!我要立即进宫!"
陆沉正在尚书省批阅奏章,忽见砚台中的墨汁无端泛起涟漪。他猛地抬头,窗外月光如水,哪有半点风?
"不对..."
他迅速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铜钱悬于丝线上。铜钱竟自行旋转起来——这是他在皇陵中学到的小技巧,能感应某种特殊的能量波动。
"来人!"
侍卫推门而入:"大人?"
"立刻去太医署,请周院判带着解毒丹到陛下寝宫!要快!"陆沉边说边抓起佩剑,"再派一队人马去火药局接应叶七!"
侍卫刚领命而去,陆沉突然一阵眩晕。他扶住桌案,发现刚才批奏章时用的朱笔...笔杆上有一道几不可见的蓝痕。
"原来如此..."他苦笑着看向窗外某处阴影,"王焕,你很好..."
萧柒正在寝宫批阅军报,忽听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叶七踉跄着冲进来,嘴唇己经泛紫,"北狄...北狄在仿制皇陵技术!"他举起那块金属片,"他们想..."
话未说完,他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栽倒在地。萧柒霍然起身,却见殿门被人猛地推开。王焕带着数十禁军闯了进来,刀剑出鞘。
"护驾!"萧柒厉喝。
奇怪的是,殿外侍卫竟无一人响应。王焕得意地举起一块令牌:"陛下恕罪,臣接到密报,叶七勾结北狄余孽意图行刺。为保圣驾,不得不..."
"不得不先下毒?"萧柒冷笑,"王焕,你可知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焕的笑容僵在脸上:"陛下何出..."
"你身上那股蓝磷粉的味道,隔着三丈远都能闻到。"萧柒突然拍案,"还不动手!"
殿顶琉璃瓦突然破碎,十余道黑影从天而降。真正的御前侍卫终于现身,为首的正是本该中毒的陆沉!
"不可能!"王焕面如死灰,"你明明碰了那支笔..."
陆沉扯下左眼纱布,露出完好无损的眼睛:"林殊的教训告诉我,永远要留一手。"
混战中,王焕突然掏出一个金属球——与林殊当日所用一模一样!
"一起死吧!"他疯狂大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王焕的手腕齐根而断,金属球滚落在地。众人回头,只见萧柒手中软剑滴血,哪还有半分病弱之态?
"押下去。"她冷冷道,"朕要亲自审问。"
三日后,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天牢最深处时,萧柒走了出来。她身后,陆沉和刚刚解毒的叶七默默跟随。
"问出来了?"陆沉轻声问。
萧柒点点头,望向北方:"北狄世子找到了林殊留下的部分图纸,正在漠北秘密建造新的铁兽。"她转向叶七,"你发现的金属片,是他们仿制的神经接驳装置。"
"能阻止吗?"
"能。"萧柒突然咳嗽起来,这次却坚持着没有用手帕去接,"但不是现在。"她看向两人,"大胤需要时间恢复元气。传旨,即日起推行'新政十条',开武举、减徭役、兴学堂...还有,重建天机阁。"
"天机阁?"叶七诧异,"不是己经..."
"这次不研究星辰。"萧柒的目光深远而坚定,"只研究如何让大胤的百姓,永远不必再面对铁兽的威胁。"
晨钟响起,新的一天正式开始。宫门外,等待上朝的百官惊讶地发现,昨日还空荡荡的御道两侧,不知何时己种上了新苗。嫩绿的芽尖上,晨露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