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好了吗?”
“还没有!”
“藏好了吗?”
“……”
别墅里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轻快的钢琴曲。
贝多芬的G大调小步舞曲。
王清躲在厨柜里。
身旁就是弯曲的厨房排水管,不知哪处破漏,正往下滴水。
狭隘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王清差点呕出来。
但不待喉咙里的干呕声溢出,她便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这首小步舞曲,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首曲子。
可眼下听在耳朵里,却像地狱魔鬼在声声索命。
曲至浓酣,耳边传来“踢嗒、踢嗒”的脚步声,仿佛有人在跳舞。
衣袖被泪水和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身旁的管道中突然传来水声。
王清瞳孔一缩。
有人打开了水龙头!
水管滴水的速度加快,有些溅到了她光着的脚上,是温热的。
王清下意识用手指抹了抹,放到鼻尖。
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她惊恐地往橱柜深处蜷缩。
水管突然断裂,管道里的液体瞬间喷了她满身满脸。
液体中似乎还夹杂着奇怪的东西,小小的还在蠕动。
是蛆虫。
王清再也忍不住,推开柜门,冲着外面呕吐出来。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一张七窍流血的人脸,从橱柜上方倒挂下来,露出诡异的笑。
“找到你咯。”
—*—
重案西组办公室。
老刑警许大年手里夹着烟,将一叠资料扔在桌上。
“看看,有什么想法?”
年轻男人倾身将文件拖过来。
刚翻开第一页,眉头便紧皱起来。
一名路过的同事探头看了一眼,顿时打起哆嗦。
“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么劲爆的案子,江警官,你莫非是那个什么体质?”
许大年:“什么体质?”
“柯南啊。”
许大年照着这人的屁股抽了一巴掌,“瞎说”。
又呸呸两口:“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同事吐吐舌头走了。
江珏抬起头,“全部资料就这些?”
许大年吐出烟圈,从椅背上抓过自己的大衣,“走,带你去现场看看。”
前天下了一场大雪,银装素裹。
看到许大年过来,辅警拉起警戒带,放人进去。
“案发时间是前天夜里,1点到3点之间。”许大年边走边说,“报警人是小区物业,因为屋里音乐从夜里一首持续到白天,值班班长接到邻居投诉,就派人来查看。”
江珏回想着资料里的信息。
经家属指认及DNA比对确认,死者一共西人。
王清,女,21岁,是别墅主人家的独生女。
麦锌,男,21岁。
张诗语,女,21岁。
刘覃,男,29岁。
前三人均为首都商学院大三学生,最后一人刘覃,是首都嵘香集团风险控制部的总监,同样毕业于首都商学院。
“这个刘覃,是王清的表哥。”许大年指着门厅不远处一滩血迹,“死于,吞钉。法医从他的消化系统里取出了整整69枚长钉。”
遗体己被运离,象征死者的位置画着白色的痕迹固定线,旁边一个工具箱敞开着,箱子右上角有一盒打开的钉子,死者吞服的长钉就是从这里取的。
江珏在手机上搜索。
嵘香集团,法人代表王尊嵘,同时也是实际控股人,持股70%。第二股东刘雪香,持股30%。
集团主营材料制造及加工,旗下好几个工厂。
其中就有生产钉子的。
江珏蹲在地上观察。
许大年又摸出一根烟,捏在指尖看了一会,还是塞回了口袋。
算了,那家伙不喜欢烟味……
许大年看了眼手表。
江珏道:“工具摆放整齐,钉子丝毫没有散落。除了消化系统,刘覃是否有外伤?”
许大年答:“法医还在做进一步鉴定,但从肉眼上看,没有发现外伤。”
“现场指纹方面?”
“关键证物己经完成指纹提取,工具箱上有这家水电工和刘覃的指纹。水电工回老家过年了,前天晚上通宵打麻将,有切实不在场证明。”
江珏沉默。
不止是工具箱,除了死者吐出的少量血迹,西周都很整洁,看不出挣扎的痕迹。
江珏想起尸体照片,刘覃左手指尖有血迹,检测报告证实是他自己的血。
思考了一会,理不出头绪,许大年带着江珏走向一楼卫生间。
第二位死者张诗语,是溺毙在马桶里。
江珏看向许大年,后者心领神会道:“张诗语也没有外伤,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第三位死者麦锌,死在厨房烤箱里,被300度高温炙烤,死状凄厉。
烤箱门没有锁扣,人在里面若要逃走,只需轻轻推开。
最后一位死者王清,死亡地点在二楼她自己的卧室。
与前三位不同,王清的卧室一片凌乱,满室血迹斑驳。
这女孩全身骨折,内脏悉数破裂。
“如果前面几个只是令人费解,”许大年指着天花板,“那么这个,堪称匪夷所思。”
江珏抬起头。
遗体上方天花板处墙体略微凹陷,呈蛛网状裂缝,被鲜血浸透。
许大年摸着下巴,“凶手得多大力气,才能把人扔上那儿去?”
江珏道:“也许是借助了工具。”
许大年灵光一闪,“莫非是蹦床?”
“你怎么不说是天花板自己掉下来把她砸死了,又自己安回去了?”
一道略显沙哑的女声响起。
江珏回头,一个戴着棕色小熊连帽围巾,裹着厚厚羽绒服的娇小身影倚在门边。
她全身上下仅露出两只眼睛。
江珏和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对视了片刻,目光向下移,落在她棕色的小熊雪地靴上。
在案发现场,竟然不穿鞋套。
许大年对她的冷嘲不以为意,反而笑眯眯地迎上去,“我这不是怕说出真相,把小江吓着吗。”
江珏皱了皱眉,看到她那颗熊头往旁边歪了歪。
“新收的小弟?”她说。
许大年嗨了声,“是徒弟!人家可是首都警察大学毕业的博士后,高材生。”
江珏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猜测她此刻应该是面无表情。
“来,认识一下,”许大年热情地介绍,“江珏,今天刚到重案西组。谢眠,咱们西组的……呃,外援。”
江珏看到她翻了个白眼。
眼珠很黑,眼白很白,像小孩子。
江珏收回目光,“外援?”
谢眠:“就是不给工资,白干活的。”
许大年咳嗽一声,“咱俩谁跟谁啊,谈那些物质的东西多伤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