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更鼓沉重的声响混着秋蝉有气无力的残鸣,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冯若瑶望着金吾卫手中扎满银针的布偶,那刀柄上的红缨穗子被摇曳的烛火映得仿佛在滴血,她心中涌起一阵愤怒与紧张,但多年的战场历练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苏贵妃带着哭腔的控诉如尖锐的针一般穿透殿门:“冯将军昨日在御花园冲撞龙气,今日就搜出这等邪物......”
“末将请求三司会审。”冯若瑶突然抽出腰间匕首,割断陌刀上的红缨,血色丝线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冰凉的青砖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目光坚定,大声说道:“若此刻将我下狱,明日辰时军粮便到不了潼关。”
赵启渊抬手止住要上前的金吾卫,目光扫过布偶心口的符纸。
冯若瑶趁机将铜钱塞进周侍卫掌心,指尖在对方袖口划出三道褶皱——这是当年在陇西战场约定的暗号,代表“亥时三刻”。
此时,她心中闪过一丝期待,希望周侍卫能明白她的意思,与她一起揭开这场阴谋。
二更天,清脆的梆子敲到第三声时,两道黑影如鬼魅般翻进礼部档案司。
冯若瑶靴底还沾着刑部大牢墙头那潮湿滑腻的青苔,她将槐树叶按在泛黄的墨卷上,那松烟墨独特的气味扑鼻而来,与三年前进士科存档完全吻合。
“赵文彬。”她指尖轻轻点着落款处鲜艳的朱砂印,“当年科举主审,现扬州刺史。”
“当铺暗桩腰间挂着扬州府的鱼符。”周侍卫突然抽出雁翎刀,刀身的寒光如闪电般掠过西墙书架,半截云纹衣袖仓皇缩进阴影。
冯若瑶抓起砚台,用力砸向机关枢纽,密室轰然洞开,满墙密信盖着北狄狼图腾火漆,一股刺鼻的油墨味弥漫开来。
五更天,浓浓的雾气如轻纱般漫过城南胭脂巷,潮湿的雾气打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冯若瑶扯紧粗布斗篷,耳畔传来周侍卫压低的声音:“第三间铺面的幌子缀着凤尾花铜钱。”当她们一脚踹开暗门时,只见赵谋士正在慌乱地烧毁最后半页信笺,火星子噼里啪啦地溅在他绣着云纹的袖口。
“永和三年春,你替北狄可汗翻译的求和书用的是同款松烟墨。”冯若瑶将密信残片重重地拍在案上,北狄文字与扬州刺史奏折的笔迹在昏黄的灯下重叠,“军粮车队的泥印里掺着扬州官窑特供瓷土。”
赵启渊的玄甲卫撞开木门时,冯若瑶正用陌刀挑开地砖。
三百封未寄出的密信哗啦啦倾泻而出,如同瀑布一般,最上面那封画着皇宫布防图,落款处盖着苏贵妃的凤印。
赵谋士突然暴起扑向烛台,被周侍卫的刀背砸中后颈,整个人栽进信堆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传朕口谕,开玄武门。”赵启渊解下赤金螭纹佩剑扔给冯若瑶,剑鞘与她陌刀相撞发出清越龙吟,那声音清脆悦耳,在空旷的室内回荡。
晨光如利剑般刺破窗纸时,押送罪臣的囚车正缓缓经过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道两旁的店铺琳琅满目,彩旗随风飘扬。
而冯若瑶己换上银甲,银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马蹄声哒哒作响,惊散满地带着火漆灰烬的落叶。
宫墙内飘出苏贵妃断线的珍珠项链,十二颗南海明珠如晶莹的水滴般滚进运送军备的车辙印里,被朝阳照得如同血滴。
冯若瑶回头望了眼缓缓闭合的玄武门,隐约听见兵部尚书催促潼关急报的铜铃声穿透九重宫阙,那铃声清脆而急切。
冯若瑶的银甲在潼关城头反射着冷光,潼关城头雄伟壮观,城墙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最后一车弩箭被守军接进瓮城时,她瞥见辕门旗杆上新结的蛛网在风中颤动。
士兵们举着火把涌出城门,欢呼声震落墙头积雪,那欢呼声震耳欲聋。
她却盯着运粮官靴底沾着的暗红色黏土——这种产自京郊乱葬岗的朱砂土,本该在半月前就被暴雨冲刷干净。
回京受封那日,朱雀大街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挤满了人群,爆竹碎屑如雪花般盖住了车辙印。
冯若瑶跪接虎符时,听见赵启渊玉佩上多了一枚翡翠坠子,与帝王常服的金线螭纹并不相称。
庆功宴上,杏花酿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泼在青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借着擦拭酒渍的姿势,用刀尖挑起一片半融的冰晶——里面冻着半只紫纹毒蝎,这种西域毒虫从不在立冬后出现。
御花园里,梅树枝桠划过她新赐的貂裘,发出沙沙的声响。
赵启渊突然停步解开她束发的金环。
当带着薄茧的指尖触到后颈时,冯若瑶浑身绷紧——三日前替她梳妆的宫女手腕内侧,有道与帝王此刻指腹位置相同的箭茧。
“陛下可记得漠北的沙棘?”她状似无意地后退半步,看着枯荷池里跃起的锦鲤咬住飘落的梅花,“那些扎破敌军水囊的刺,总在雪化时最锋利。”
夜巡的侍卫经过月洞门,灯笼的光芒照亮了周侍卫新换的牛皮护腕。
冯若瑶望着他佩刀上多出的银制云纹扣,突然想起赵谋士被押走时,扯断的囚车锁链也闪着同样的哑光。
这银制云纹扣或许是某种联络的信物,赵谋士与周侍卫背后说不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他们可能都参与了这场阴谋,只是隐藏得极深。
更鼓声中,兵部尚书催发潼关粮草的铜铃在檐角晃了晃,声音比往日沉闷半分。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玄武门兽首时,冯若瑶将虎符按在未寄出的捷报上。
她抚过陌刀新刻的防滑纹,手指感受到纹路的粗糙,突然对着虚空轻笑出声——那些藏在荣耀褶皱里的毒刺,终究要亲手拔除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