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腊红,原来不叫杨腊红,她真正的名字叫杨雪萍。
杨腊红也不是金刚台人,他是双椿铺区盛岗保的人,与陈昌家、洪海,是邻居。
这个邻居,不是居住的邻居,是两个保相邻。
杨雪萍长到十三西岁时她爹得了一种怪病,隔不了半月就腿丫子疼,疼着疼着,睾丸也疼,扯着全身,十分痛苦,痛起来呼天抢地,一家人都不得安宁。
那时没西医,看病吃药都找中医。在盛岗保挨着灌河边儿,住着一位老中医,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出诊费要得特别贵,西周百姓都有意见,但是,没办法,老中医还说,治病救人这碗饭,也难吃呀,都是,医生走十年鸿运,可他看病看到老,也没有混成大地主,哎,也好,温饱足矣。
老中医为啥有这般感慨呢?是因为大多数人家得病,看中医的少,求神拜佛的多,特别是农村巫婆,在这一带,十分吃香。
杨雪萍的父亲这个病,说实话,是个疑难杂症,老中医看了,摇摇头说,说到底,就是肾亏,血脉行走不畅,而且还有寒气的底子,要是吃中药,没有十年八载是好不了的,再说了,寒气,也就是老寒腿,这个毛病得上了,可不是一时半份能清除的,需要日积月累保养,否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这般说了,咋办?
杨雪萍家,很贫穷,就是父母和她,一家三口,来这个地方居住下来,日积月累积攒一点钱,买了几亩田地,也算能糊口,要是家里有个药罐子,那么,又是个治不好的药罐子,说实话,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咋办,咋办?他妈是农村妇女,也没有好的办法。
有道是,人急拉狗屎,有个邻居,给他家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妈找巫婆,也就是求神拜佛,还说,一般来说,像这种病,都是惹着某某地方的小鬼小判了,医生,治不好。
还举个例子说,他老大家,儿子整天不学好,在外面挖古墓,弄些土玩意拿到城里混钱,结果呢,在他家东头,挖出一坛子洋钱,洋钱上,还有袁大头,这一下发了。
一坛子洋钱呀,多少,数一数,整整一千多块大洋呀,你们也知道,买下来一百多亩水浇地,找来西五个长工,一年下来,家财万贯,混发了,不说穿金戴银,就是房屋,也改成了更楼子,住在上面看风景,人的心情可就不一样呀。
可是,有一天,他在梦里遇到一个人,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走到他身边说,你知道你在干啥吗?你在给你自己挖墓地呀。
为啥?俺老大一下子爬起来说,我一不偷二不抢,钱是儿子挖墓地挖出来的,这是捡来的钱,惹着谁了。
那个穿白大褂的人说,别说,你还真的惹着阎王爷了。
为啥?
那些钱,是本地大财主刘长戟埋下的。
他为啥把洋钱埋在此地?是因为他儿子得罪了阎王爷,那还得了,阎王爷就派此地的土地捉拿他儿子,因为老刘是个大善人,于是,就有人托梦给他,让他送钱给土地,让土地转给阎王爷,才饶恕这一家。
可这一家,我们这地方没有呀。
哎,邻居说,这一家生了五个儿子,在辛亥革命的时候,都跑到武汉闹革命,结果呢,三个儿子打死在武汉街头,俩儿子被袁世凯杀了,为啥?也有因果报应呀,因为他把洋钱埋在地下。
那时候,袁世凯不是还没有上台吗?杨雪萍妈问。
邻居一愣,哈哈哈大笑说,你看我,你看我,把事情说反了,但是,他大婶子,你不知道,所谓因果,有些时候就是果因,只有先由果,才知道因为啥。
你是说,俺老头子这个毛病,出来之后,才知道是因为啥?
是呀是呀,你看看,多聪明的一家人,我建议呀,你还找阴阳先看看,最少,找巫婆过阴,就是让她到阴曹地府去一趟,找一找,是不是惹着什么了。
开始,杨雪萍的妈不相信,但是,说的人多了,不得你不相信,就像孟子的妈一样,有邻居对蒙自妈说,孟子偷人家东西,官府拿住了,现在要来逮捕你,他妈不相信,结果呢,第二个人又来说,孟子妈还是不相信,到第三个人再说同一个问题时,孟子妈再也坐不住了,翻墙跑了。
这不是个例子吗?咋办?老头子睡在床上嗷嗷叫,叫得一家子人心都要碎了,大脑一片乱糟糟的,你说咋办?
哎,这年头,不管是找老中医,还是求神拜佛,只要穷心尽到,也就听天由命,就是死了,也没有后悔的了,也不用后悔的了,这叫啥?叫心中安泰。
对,安泰,杨雪萍的妈感慨想,整天这样过,是个啥日子呀,只要心中安泰,哪怕吃糠咽菜,哪怕只是一天就死了,也就算了幸福了。
哎,再想到老头子整天嗷嗷嗷,一夜到亮都睡不着,就是做梦,也在梦中惊醒,这样的日子,何时才算个尽头呀?这般一想,也就太口气,罢罢罢,不管是鬼还是神仙,我也要闯一闯,就鬼门关,死了该咋的?于是,没办法,只得求神灵。
邻居说,神仙也有高低之分,杨雪萍的妈就感到奇怪,眼睛看着,迷惑地看着。
妹子,你还不相信我?我可是老好人呀,要不是邻居,要不是整天听着你家老头子喊爹叫娘嗷嗷叫,像没有杀死的猪,难受着呢,我才不扯淡呢。
妹子,你这么说,我就有点那个了,杨雪萍妈说,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说说这里面的道道,我听,听着呢。
哈哈,还是妹子是个明白人呀,我跟你说,我也不太知道,是,哦,就那个老刘家,挖出大洋的老刘家,哎,吃一堑长一智呀,老刘家就请道士先,没弄好,又请神仙婆,哎,那是学名,在俺们这个地方,俗语说的,就是巫婆。
嗯,我是知道。
你知道,还问我干吗?
这是一块大洋,准备给老头子买中药的,给你,算是买包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