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家有点懵,又觉得刘政客说的是实情,嘴搭搭,端起茶杯喝两口茶水说,陆书记,哎,今天,今天算打扰了,也真的太深了,我就不坐了。
说过,起身要走,可是,陆诗雨没站起来,笑着说,再坐一会儿,我还有些事儿要跟你说呢。
哦,陈昌家惊诧地说,书记要跟我说,于是,又坐了下来。
刘政客也感到奇怪,陆书记,今天咋了?这么深更半夜,还要跟这个疯子说话,啥话呢?莫不是私话?
刘政客看着,笑着说,陆书记,你俩谈,我先告退。
你,政客,你也莫慌走,也听听。
刘政客点头,疑惑地又坐下来了。
陆诗雨说,哎,老陈呀,我就不喊你什么陈局长,也不喊你陈老红军了,喊你老陈,可接受。
那咋不接受,高兴着呢?陈昌家说,这么称呼,你是把我当成同志对待的呀。
是呀,我们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喊我同志,还是首长喊我同志,我感到十分亲切,就觉得是自己的父兄在叫我一样,可是,时间长了,这种称呼,对这种称呼的感情,也就淡了。
对呀,陆书记,不,老陆,你也有这种感觉呀。
你也有?
有呀,陈昌家激动起来,一遍端着茶杯,一边说,咋说呢,我当时到黄安,有个人叫陈昌浩,我是谁?我叫陈昌家,他叫陈昌浩,不是一家吗?可是,他叫同志,我听着特别别扭,我就跟他说,我们是兄弟。
哦,你是说任总政委的那个?
是呀,就是他,还戴着一顶平塌塌的帽子,还有帽戳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工人,打听,才知道,就是我们这地方人,不远。既然这样,更是一家子了。
可是,他跟我说,我们是一家子,但不是老陈家一家子,是老共家一家子,我们都姓共,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们的志向,不是家庭兴旺发达,而是实现我们的共同理想。
我当时就问,我们的共同理想,是啥?陈昌家说,我当时没有入党,不知道,就这么问,可是,陈昌浩,那么大官,一点架子都没有,拉着我的手说,我们的理想,就是我们并肩战斗,把革命进行到底。
哎,那种声音,震颤乾坤呀,到现在我还记着,我不能当叛徒,我要把革命进行到底!进行到底!陈昌家说着,还把拳头子晃了晃。
哈哈,这就是同志的含义吗?陆书记说,同志,就是志同道合。我们共产党人,理想就是实现共产主义,我们志同道合的事情,就是解放劳苦大众,解放全中国,让我们老百姓过生安居乐业生活。
是呀,陆书记,我当时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认识不上去,但是,听了陈昌浩的话,我觉得,我又进了一步。
可是,你总是怀疑洪海,说他是叛徒,又说他这不好那不好,可我们听起来,并不是你诽谤他,而是在夸赞他,这是为何?
我夸赞他?陆书记,你听谁说的?
你呀,陆书记说,你刚才讲的,我都用心听着,你说你开枪打王小蒙,是洪海把你拦住了,这等于救下了你;你说你们住山洞,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住在里面,要是遇到危险,你们可以随时逃跑,他就晚了一步,这不是把生的机会留给你,把危险留给自己吗?
哎,反正,洪海不是好东西。
我知道,你跟洪海的关系很微妙,但是,归根结底是为了一个女人,这个人就是杨雪萍,就是后来上山,当了土匪的杨腊红,是不?
是,也不是,陈昌家说,是他耍阴谋,抢走了杨雪萍,又是他,害得我爹妈都死了,我时常想,这就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种仇恨,我能跟他和解吗?
我觉得你说的不太对,老红军,不,老陈,我说说,也还为你好,你听听,是不是那个理儿?
行,陆书记,你说,我听着。
第一,杨雪萍不是你的妻子,这一点,你没有认识到?
可是,我爱我表姐,我愿意用我的生命爱着我的表姐,哪怕受再大罪,吃再多苦,就是死,我也不怕,我也愿意。
可是,你表姐爱你吗?
我觉得他应该爱我。
为啥?
因为我至死不渝地爱着我的表姐。
哎,老陈呀,你真是一根筋呀,陆诗雨说,爱,是双方的,你说你爱她,可是,你不知道她是否爱你,这不是瞎胡搞吗?
咋说的,陆书记,我爱她,难道还有错吗?
没有错,一点错误都没有,可是,你知道精屁股坐石条吗?那是一面热;要是那样,是不行的。
咋不行?陈昌家问。
哎,老陈,我谈谈我的看法,你听一听,不知道同意不?
你说?陈昌家对陆书记有点不感冒。
是这样的,陆书记说,你这种感情,对待党,我们认为,这是你对党的无限忠诚,是无比可贵的;可是,你要是用在私人感情上,恐怕适得其反呀。
可是陆书记,我也将近五十岁了,打小认识表姐到现在,我也想从心里把这种感情扣过去,但是,我就是拿刀想自杀,也不成。
我问你,你心中的爱情是什么?
就是贡献,无私奉献!
可是,你得不到,有意义吗?
有呀,我妹妹想起表姐,我就感到人生有了希望。
你这不还是想得到吗?
想得到,不好吗?
可是,你得不到呀。
得不到,我就紧紧抓着,放在心里,也很暖和。
哎,老陈,我跟你说,你换位思考,行吗?陆诗雨说,你,对你表姐的感情,你表姐知道吗?
知道。
知道,但是,他为何对你那么冷淡,还不时打击你呢?
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呀,陆诗雨说。
你知道,陆书记,我听着,你说说。
你表姐对你来说,就是一切,可是,你对于她,是可有可无的,陆诗雨笑笑说,我这么说你不要怪,我是真心的。
我不怪。我听着呢。
他不在乎你,可是,你却在乎她,这对于她来说,是种负担,你懂吗?
负担,负担?陈昌家反复唠叨。
对,是一种沉重的负担,陆诗雨说,要是我,还不如放下,放下了,对于你表姐来说,就是放下了沉重的负担,其实,这也是一种爱。
放下,也是一种爱?陈昌家忽然明白了,一身轻快,立即站起来,爽朗地说,哎,我忽然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怪不得洪海说话办事都那么轻松,原来,他是早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