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眼睛己经睁不开了，把头摇摇说，很难说。又说，有可能。按说，那两个鸟人没有工夫兑水，不像说谎。一定又回到县长手里了。
刚才，你跟猴子对话，我也听了，也细细想了，虎队长说的，定然有可能，石生财说，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顾小毛的借口，让你无法挑出毛病的借口。
大哥，你要是这样说，那我真的就无话可说了，石虎说，我不是看在你调到北乡当区长，不再管民团的事情才这样说的，真的，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哪里哪里，你是那样的人吗？石生财说，刚才，你不还是喊我大哥吗？说明你石虎和我还是一家子，本心没变呀。
只要大哥知道我就行，石虎说，大哥，刚才你说，那东西对你己经不重要了，但是，为何还这样看重呢？
这个嘛，是一块心病，你懂的。
石虎看着，眯细眼睛，也不想再说啥了。
花猴子接过话茬说，哎，最大的毛病，其实，就是心病，虎队长，要是你心里有什么放不下，譬如女人，花猴子看看寡妇，笑着说，放不下，你会咋搞？
我到档案室看了，没有。再说了，也让猴子帮我找了，没找到。猴子，是吗？
花猴子莫名其妙，摇着头说，没找到。
兄弟，有没有这种可能？他们早己知道意图，也知道这个东西重要，早兑好水了，不管你什么时候问，卦辞都一样。
石虎想想说，不可能，虽说这个事情重要，大哥你也知道重要，还把此事儿当成一块心病看待，我也下了大力气了，但是他们——我是指顾小毛和杨雪萍，他们回到老家，正在过甜蜜小日子，不知道这个东西重要，最起码，对他们来说没有一点用处。
花猴子摇着头说，你把他们看轻了。
石虎没有搭理，继续解释说，这个东西存在，只能是捏住大哥你的把柄——你本来就是县长提拔的，虽说是代理团总，不对，现在是区长，但是，什么时候让你当，什么时候不让你当，还是县长一句话。要这么个物件干什么？又不想置你于死地？再说了，县长，你俩，是同学。你到这来，又不是分一杯羹，是来帮他忙的，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认为，只有恩，没有仇哈。
你傻呀兄弟，我们打周匪时，能算到是这么个下场吗？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的石生财恨恨地说，如今时局动荡，谁也预测不到今后什么样；一旦遇到不测，他就可以拿我的人头顶罪，懂吗？
石虎心里一惊，想，真是想得远呀，把大哥顾敬之想得也太坏了，但是，又反过来一想，为啥叫他顾屠户？那时候，共党小头目陈慕尧，跟大哥也是称兄道弟，但是，不到一年，就被杀了。哎，还是自己幼稚了，这般想，石虎半睁着眼睛说，开玩笑吧，别把问题想得那么糟糕，大哥是那样的人吗？
没翻脸之前都是阳光灿烂，一旦翻脸，那就是大雨倾盆，石生财说，我听说，雩娄县委书记，有个叫蒋镜青的，因为姓蒋，跟蒋介石是一家子，于是，大哥顾敬之就巴结，还亲自到他办的书店视察，还说，推行新风，就应该从书店开始，可是，后来呢？蒋镜青不是失踪了吗？咋失踪的，你不知道？
你是说，是大哥顾县长做的？石虎摇摇头说，再说了，就是他做的，但是，蒋镜青确实是共党，我们与他不共戴天，再说了，这个周维炯起义，听说跟他有关，一家子就反一家子，还有什么兄弟情义可讲？
石虎石队长，扯远了，花猴子给石虎倒一杯酒，趁此说，大哥石区长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啥意思？石虎问。
大哥石区长的意思，不是敌我的问题，是感情问题，花猴子说，有些人，不像你重情重义，有些人呀，那可是覆手为雨的呀，什么大哥兄弟，在他面前，到那时，都是渣渣，你可懂？
石虎真是受不了，想发火，想走，但是，石生财笑着说，不说旁人，石虎，我是你大哥，是不？让猴子请你，可你呢？脸变得可比女人来月经还快呢。
寡妇一听，呵呵大笑说，男人真坏，还知道月经，还张嘴闭嘴月经？我们女人都不这样叫，真不知道羞耻！
你们咋叫，花猴子最快，笑眯眯问。
我们叫来喜或来红。
叫什么重要吗？并不重要，但是，不管叫什么，是那东西就没错，石生财说，譬如，叫你美女也是你，叫你寡妇也是你，叫你小肚兜还是你，变了吗？没变，有一种东西只叫一个名字，在冬天是一条虫，在夏天成了草，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寡妇摇头，眯眯笑。
石虎说，我他妈知道，冬虫夏草。
太对了，石生财一拍大腿说，一个人，如果跟冬虫夏草一样就危险了，到时候，小肚兜，你见到，还认不得了呢。
这分明有所指呀，太明显了，这个场合，石虎眼睛由大变小，一下子锁定在石生财那只手上，因为那只手上正攥着一样东西，就是花猴子从他身上偷来的玉牌。
石生财把玉牌递给石虎说，老弟呀，这个东西不是你从杨雪萍那儿弄来的吗？人呀，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要是喜欢一个人，就连她身上的狐臭也喜欢。不过嘛，大哥劝你一句，你弄这个东西的时候顾小毛不知道，如今成了顾小毛的姨太太，小毛一定知道了，否则，你这个当叔叔的到长竹园一趟，这么不受待见，为何？
石虎不说话，死死盯着，一句话也不说。
石生财得意洋洋，继续说，顾小毛现在是安区的区长，你应该知道轻重。在这个世道上，有人永远是你的仇人，哪怕你给他再多好处；可有人呢，虽然不会给你好处，但是却可以永远做你的朋友。
花猴子接过来说，譬如共党，与我们合作，那个甜蜜呀，如同一个人，可他们是仇人，再甜蜜，也不能成为朋友。当初，顾县长是土匪，是小炮队，那是党国要剿灭的，可现在呢，却成了党国官员，这是命！
石虎不喝酒，也不想说话，低着头，装出沉思的样子。
石生财又说，你要是不信，走着瞧，到时候，咱俩还是兄弟；你跟他，莫看现在亲，但早晚会变成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