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块?”
罗素娟提了一个自觉很大的数字。
兰鑫摇了摇头。
“一万块!”
李浩壮着胆子提了一个更大的。
这年头,万元户的称呼才刚刚被提起,如今工人工资一个月才二十多块钱,能有一万块,那着着实实能算得上顶尖的有钱人了。
“再往上猜!绝对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兰鑫用食指指了指上边,示意让李贤和他们放心大胆地猜。
“我猜是三十万!”
李贤和说了一个让李浩和罗素娟都难以置信的数字。
别说三十万,就算是十万块,都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一个金额,更不用说这个金额的三倍了。
双工人的家庭,一年即便不吃不喝也就五六百块。
三十万,那是他们五百年的收入!
也难怪这个数字一说出口,李浩和罗素娟都有点被吓住了。
其实,要不是经历了去年卖泥鳅黄鳝这一遭,李贤和的眼界估计也跟他们两个差不多,但现在他觉得这个数字很有可能接近事实。
不!
应该还比这个数字大!
李贤和忽然想起来,年广久买瓜子可不是一两个月的事情,最少都有好几年了,名气不说在芜湖,整个安徽省乃至全国都小有名气,这种情况下他赚钱绝对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都猜少了。”
兰鑫摇了摇头。
回想起当初第一次听到这个数字时,自己何尝不是跟他们这些准大学生脸上一样的表情。
“七二年的时候,年广久就开始卖瓜子了,他卖的瓜子味道香,个儿大,分量足,利薄得很,同行都称他‘傻子’,再加上他卖瓜子的时候,别人买一包,他就另外再抓一把给顾客,顾客不要还硬塞,所以很多人叫他傻子,于是傻子瓜子因此得名。”
先给李贤和他们科普了一下“傻子瓜子”的来历,兰鑫接着道。
“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早在年广久卖瓜子之前就已经进去过两次了,分别是六三年和六六年,罪名都是投机倒把。”
说到这里,兰鑫的声音开始低沉起来,让李贤和他们三人不知不觉靠过去。
“这说明年广久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所以别被他‘傻子’的名声给骗了,他本人做生意厉害得很,根据我们内部得到的消息,早在七六年的时候,他一年就赚了一百万!”
“一百万!”
听到这个数字的瞬间,罗素娟直接一声惊呼。
李浩也倒吸了一口凉气,瞠目结舌地望着兰鑫。
“这个数字应该不假。”
李贤和轻轻点了点头,开始冷静分析道。
“我在报纸上就看到过,想买‘傻子瓜子’的顾客几乎每天都排成一条长龙,就算卖的是瓜子这种小东西,又坚持薄利多销的路线,可如此庞大的数量累积下,年广久赚的钱绝对极其可观!”
“你分析得很对!”
观察到李贤和的处惊不变,兰鑫眼底忍不住对他流露出一丝赞赏。
“而且大多数人都忽略了一点,你们都认为‘傻子瓜子’是年广久一个人的小摊位,收瓜子、炒瓜子、卖瓜子这些都是他来干。”
“难道不是吗?”
李浩下意识地问道。
“当然不是。”
兰鑫摇了摇头。
其实抛开所站的立场角度,他对“傻子瓜子”创始人年广久还是相当佩服的。
“想买一份‘傻子瓜子’基本上都要排队,你说要真是年广久一个人干的,他可能炒出那么多瓜子吗?当然是拉了一帮人跟他一起干。”
只是听兰鑫说了开头,李贤和就能猜到后面的情况了。
这坏就坏在拉一帮人跟他一起干上面!
要真都是年广久一个人做的,别说他赚一百万,就算赚两百万,三百万,估计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会说他能干。
但拉人跟她一起看就麻烦了。
因为年广久拉人,肯定不会只拉家人那么简单。
家人才几个,当然是从外面雇人更方便。
而雇人,就涉及到资本主义和剥削贫苦大众的劳动力!
都是学过政治的,马克思主义自然再熟悉不过,剥削是资本主义用来夺取那些没有或者缺少财产的人或者社会群体的剩余劳动和剩余产品。
这年广久有了雇员,在如今这年头自然就是对雇员的剥削!
那是比投机倒把还要严重的罪名。
果然,跟李贤和想的一样,兰鑫直接点名了年广久雇人的事实。
不止是雇人,到年底卖干货炒货的旺季,年广久雇的人还超过了七个。
这可是远远超出了马克思主义的规定!
所以年广久这“傻子瓜子”想要继续下去,没那么简单,最少也要再经历几次牢狱之灾才行。
聊完这个话题,也差不多到饭点了。
李贤和、李浩和罗素娟三人都自己带了干粮,而兰鑫这种外出公干人员,自然是打算去餐车上买饭。
……
冒着浓重黑烟的蒸汽机车正在爬崇山峻岭的一道坡后,这条线路坡度高达千分之二十,算得上是一道大坡,三台重联到一起的全新建设型蒸汽机车只拉了十六节车厢,还显得格外吃力。
哐当!哐当!哐当!
一阵金属撞击声响个不停。
已经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这时候正是上午十点钟左右,李贤和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李浩和罗素娟两人都睡过去,兰鑫则是跟其他乘客聊天吹牛去了。
列车很快到了信阳火车站。
信阳车站是一个上车旅客相当多的车站,仅以李贤和目光所见,站台上黑压压的都是人,至少有三四百之多,而这时候列车几乎已经满载了。
不过站台上的旅客却是不在乎这些,还在疯狂地往上挤。
这年头火车站还没到按照座位买票那般先进的程度,车站本身只管卖票,顶多是接到列车方面的超员电报后停止售卖这一趟列车的票,至于前面已经卖出去的,车站管不了。
看到站台上还有那么多人,列车上的员工好像也察觉到情况不对,等少量通勤职工下车后,直接将车门锁上。
反正这一站下车的人极少,不继续将人放进来就行。
但站台上已经买了票的旅客不干啊!
都已经花钱买了票,凭什么不让我上车!
于是最前排的旅客开始疯狂拍打车门、车厢和车窗,后面的则开始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