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刚刚高考完的新生吗？”
李浩凑过来插嘴问道。
“是啊！”
女孩子点了点头。
听李浩那拙劣的聊天技巧，李贤和直想翻白眼，但考虑到要给兄弟留点面子，才将视线转移到另一边。
“看来我们三个都是新生啊！真巧！”
女孩子眨了眨大眼睛，接着道。
“我叫罗素娟，是京城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大一新生，你们呢？”
“我是首都师范学院的大一新生，学数学的。”
相比先前，李浩这句话的语调低了不少，要是不仔细去听，可能压根听不清楚他说的学校名字。
其实这也正常。
同样都是师范类学校，京城师范大学先天上就压了其他师范类学校一头，尤其眼前这女孩子的长相还是李浩心仪的那种，自然会让他无形中产生矮了对方一些的想法。
“你也是学师范的啊！那估计我们以后还是同行。”
相对于李浩，罗素娟无疑开朗多了，直接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
“你呢？你是哪个学校的？”
罗素娟扭头问向李贤和。
“京城外交学院。”
李贤和倒是惜字如金。
“京城外交学院？这是……学外交的？”
虽然没听说过这所大学的名字，但“外交”这个高大上的词显然无形中提高了大学本身的层次，让罗素娟顿时肃然起敬。
“差不多吧！”
李贤和对这种查户口的聊天方式感觉真的很无聊，先前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他们就遇到过，一般是从哪里来开始，如果是老乡，那就更多了几分亲近，接着就是去哪里，干什么，最后就差留下联系方式了。
见李贤和没有多少交谈的意思，罗素娟也将注意力转移，跟李浩一起攀谈起来。
这是如今坐火车的常态。
没有几十年后的手机、平板电脑等东西，火车上摇晃的环境和错综复杂的各种迷之味道也不适合看书，能做的就只有睡觉、吃东西和聊天。
睡觉又不是随时都能睡的，吃零食，这年头零食也不便宜。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成了聊天，一聊几个小时过去，再聊几次，差不多就到站了。
几个小时过去。
哪怕只是听一耳朵，李贤和也开始熟悉罗素娟的情况了。
出乎他的意料，罗素娟家虽然是襄阳城里的，但家庭条件比自己和李浩也强不了多少，父亲是襄阳火车站的装卸工，母亲是家庭妇女，还有一个姐姐在车站劳服公司当售货员，就是那种每当有旅客列车进站，在襄阳火车站站点停靠的时候，挎着食品箱向车上旅客出售食品、雪糕、冰棍等。
除了姐姐外，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只是如今才读小学四年级。
按理说，一家四口人有两个人上班工作，家境应该还算比较宽裕才对，但事实却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火车站装卸工虽然算是铁路系统的正规编制，可在这一系统中只能算是最底层，福利待遇跟列车员、乘务员这些都差一大截，而车站劳服公司只是襄阳车站下属的集体企业，主要是为了安置车站内部职工子女就业才创办出来的，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也就是俗称的“小集体”。
这个词可能几十年后有些人听都没听说过，但确确实实是一个时代产物。
“小集体”的职工不能算是铁路系统的正式员工，直到多年后铁道部出台相关政策，才将他们变成“大集体”职工，享受应有的劳保待遇。
至于这时候，“小集体”就属于又苦又累，还没什么钱的工作。
说白了，就跟临时工差不多。
因此她们家的生活也不算宽裕，能将罗素娟供到读大学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因此她大学选的也是尽可能减免学费，并且毕业后直接分配到中小学当老师的师范类专业。
而这期间，听罗素娟和李浩聊得起劲，那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也慢慢加进来了。
中年人是安徽省人，叫兰鑫，是合肥市税务局的，前往京城公干。
三个人一起聊，明显可以聊的东西就多了。
渐渐话题开始向外发散，很快聊到了一个李贤和感兴趣的话题。
那就是——“傻子瓜子”。
这可是社会上热议的话题，估计就算到了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以后，也仍将会不时被人提起。
小岗村的十八户家庭按手印签下生死状，这是揭开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帷幕，而年广久的“傻子瓜子”，则是代表个体商户雇用制的出现。
要说安徽省也厉害，徽商比浙商和广东的商人都兴旺发达。
浙商和粤商，基本都是靠商业嗅觉和算计。
可这徽商不同，大部分都是靠着这颗熊心豹子胆，哪怕政策上还没有明晰，也一样顶着枪林弹雨的危险超前冲。
小岗村和“傻子瓜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兰老哥，你说这‘傻子瓜子’能继续做下去吗？”
李贤和忍不住问道。
“估计难。”
兰鑫摇了摇头。
虽然只是税务局的一个小科长，但十年体制内的历练让他比李贤和这些大学生更了解政策上的动向。
“为啥？”
李浩好奇地问道。
连旁边坐着的罗素娟也是一脸好奇。
都是大学生，高考才刚刚考过政治这门，哪怕对政治不感兴趣，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岗村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你们都听说过吧！”
兰鑫话锋一转，来到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点上，看李贤和他们三人点点头，才接着道。
“很多人可能觉得，上头有点放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迹象，因此‘傻子瓜子’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傻子瓜子’的创始人年广久自己也参与到劳动当中。”
李贤和心里也是对这个观点颇为认同。
“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兰鑫看着三个准大学生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饶是在体制内混了些年头，也忍不住生出一丝自豪。
这可是大学生啊！
一个个绝对是天之骄子！
能让他们用这种目光看着的人有几个！
“你们知道年广久做‘傻子瓜子’赚了多少钱吗？”
兰鑫好像很喜欢卖关子，前面的问题还没有揭晓答案，就直接问了李贤和他们一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