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记恨上了林缚。
这点，院里的人用鼻子都能闻出来。
第二天晌午，日头正烈，晒得槐树叶都打了蔫。林缚刚拄着拐杖挪到院里的老槐树下晒太阳，就见许大茂端着个豁口碗从屋里出来，走路没看到，肩膀一歪，径首往他这边撞。
“哎哟，对不住啊小林，没看见你。”许大茂脸上挂着假笑，眼里却藏着促狭，碗里的剩菜汤“哗啦”一声泼出来，大半都溅在了林缚的蓝布裤子上，油腻腻的泛着酸臭味，看着格外恶心。
“你干什么！”林缚还没说话，傻柱的怒吼就先炸了锅。他刚从食堂回来，手里还拎着个铝制饭盒，见状把饭盒往石桌上一摔，几步冲过来，指着许大茂的鼻子骂，“许大茂你眼瞎啊！没看见小林腿脚不便？故意的吧你！”
许大茂梗着脖子，一脸“无辜”：“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自己挡路怪谁？再说了，不就洒了点汤吗？洗洗不就完了？多大点事。”
“你说得轻巧！”傻柱气得脸通红，“小林这裤子是刚洗的！你那汤里全是油星子，怎么洗？”
林缚低头看着裤腿上的油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本想清静养伤，看来这许大茂是铁了心要找茬。昆仑仙山三百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这点上不了台面的伎俩，在他眼里跟孩童撒娇没两样，只是碍眼得很。
他没理会两人的争执，转身往屋里走。裤腿上的油腻蹭在拐杖上，留下一串难看的印子。
刚进屋坐下，门就被轻轻推开，秦淮茹端着个粗瓷碗走进来，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还撒了点咸菜末。“我听见外面吵吵，就知道准没好事。许大茂那人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她瞥见桌上凉透的茶水——那是昨天剩下的，杯沿还沾着点茶渍，叹道：“这天热，凉茶水喝了伤身，我去给你换碗热的。”
“不必。”林缚抬手按住茶杯。
下一秒，怪事发生了。
那碗凉透的茶水竟“腾”地冒起热气，水面泛起细密的涟漪，像被人放在火上烧着，不多时就“咕嘟咕嘟”滚了起来，清冽的茶香袅袅散开，带着股山野间的甘味，跟寻常的粗茶气味截然不同。
秦淮茹惊得捂住了嘴，手里的玉米糊糊差点洒出来。她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凉茶水，怎么自己就开了？难道是眼花了？
林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许大茂的事，让他自己掂量。”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窗外，许大茂正跟几个看热闹的邻居吹嘘，说要让那个新来的瘸子知道厉害，话刚说了一半，忽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跟个紫茄子似的，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哟，大茂这是咋了？”旁边有人打趣，“吹牛逼吹岔气了？”
许大茂急得手舞足蹈，指着自己的嘴“啊啊”叫，就是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悻悻地回了屋，路过西厢房时，怨毒地瞪了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针，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秦淮茹看着林缚平静的侧脸，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小林，看着普普通通，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本事？她刚才看得真真的，那茶水就是凭空开的，连火都没点！
“小林，你……你刚才那手，是怎么做到的？”秦淮茹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眼里满是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林缚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无波：“一点小把戏罢了，不足为奇。”他不想过多解释，言多必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凡俗人间，最忌讳的就是“异常”。
秦淮茹见他不愿多说，也识趣地没再追问，只是心里对林缚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把玉米糊糊放在桌上：“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你那裤子……我拿去给你洗洗？油星子得赶紧搓掉。”
“麻烦你了。”林缚道了声谢。
秦淮茹拿起脏裤子，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你这腿伤，怕是得请几天假。傻柱下午去厂里，让他顺便给你请个假？”
“也好。”林缚点头。他确实需要时间调养，不仅是腿伤，更重要的是受损的神魂。这具凡躯太弱，根本承载不住他残存的仙力，稍微动用就得耗费心神，得想个法子慢慢滋养。
秦淮茹走后，林缚端起茶杯再次饮了一口。茶水入腹，化作一股暖流，顺着经脉缓缓流淌，滋养着他受损的神魂。这凡俗的茶叶虽普通，但经他仙力一催，倒也有了几分滋养之效。
他闭上眼，神识缓缓铺开，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西合院。
前院，刘海中正拿着尺子量院子的尺寸，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在琢磨怎么划分区域，好在评“卫生模范”时占点便宜；东厢房，三大爷阎埠贵正盘着算盘，算着这个月的口粮怎么分配才能最省；中院，傻柱正蹲在石桌边，跟一大爷易中海念叨着许大茂的不是，易中海则眯着眼抽烟，时不时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西厢房隔壁，许大茂正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脸憋得通红，显然还没缓过来。娄晓娥在一旁数落他：“让你别惹事你偏不听！林缚那小子看着就不是善茬，你招惹他干什么？”
“我……我没……”许大茂想辩解，却只能发出含糊的气音，急得首拍桌子。
林缚收回神识，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察的弧度。这点小惩戒，不过是让他长点记性。若他安分守己，倒也不必过多计较；若是不知悔改，那也不介意让他尝尝更厉害的滋味。
毕竟，他是昆仑仙山的金仙，不是任人拿捏的凡俗小子。
下午，傻柱从厂里回来，一进门就嚷嚷：“林缚，假给你请好了！易大爷跟车间主任说了，让你安心养伤，工资照发！”他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两个白面馒头，冒着热气，“我从食堂给你捎的，刚出锅的，快吃。”
“多谢。”林缚接过馒头，指尖触到温热的面，心里微微一动。这傻柱，看着鲁莽，心倒是热的。
“谢啥！都是街坊邻居的！”傻柱大大咧咧地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啃了起来，“对了，许大茂那孙子今儿个邪门了，下午在厂里跟人吵架，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被人当傻子看，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浑然没注意林缚眼底的平静。
林缚拿起馒头，慢慢吃着。白面馒头的麦香在嘴里散开，朴实无华，却比昆仑山上的玉髓仙果更让他觉得踏实。
“对了，”傻柱忽然想起什么，“晚上我给你炖点肉汤，补补身子。我托食堂王师傅留了块五花肉，肥的，炖出来香！”
“不用麻烦了。”林缚道。
“不麻烦！”傻柱拍着胸脯，“你等着，晚上就给你送来！”
傻柱走后，院子里安静了些。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碎金。林缚靠在椅背上，看着槐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地跳着，忽然觉得这凡俗的日子，倒也不是那么难熬。
只是，他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许大茂的性子，绝不会就此罢休。而这西合院里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清静。
他摸了摸腰间——那里贴身藏着一块玉佩，是他渡劫时碎裂的本命玉佩，虽只剩残片，灵气十不存一，但好歹是仙家之物，能护他神魂安稳。这是他如今唯一的依仗。
夕阳西下时，傻柱果然端着个砂锅来了，里面炖着五花肉，香气飘满了半个院子。
“快尝尝！我特意多炖了会儿，烂乎！”傻柱掀开砂锅盖，里面的肉冒着热气，油光锃亮，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林缚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肉质酥烂，肥而不腻，带着浓郁的酱香，比他想象中好吃多了。
“好吃。”他由衷赞叹。
“好吃就多吃点！”傻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不够我再给你炖！”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动静。许大茂捂着喉咙，脸色难看地走进来，看见傻柱和林缚在吃肉，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却没敢作声，低着头匆匆往家走。经过西厢房时，他脚步顿了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加快脚步溜了。
傻柱“呸”了一声：“这孙子，还敢瞪你！早晚得再收拾他一顿！”
林缚没说话，只是夹起一块肉，慢慢咀嚼着。
夜色渐浓，槐花香混合着肉汤的香气，在院子里弥漫。远处传来收工的哨声，还有孩子们的嬉闹声。林缚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知道这西合院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而他这尊落魄金仙，也终将在这烟火人间，掀起属于自己的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