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的军用靴重重踩在油门上，车载收音机里播放的午夜新闻声被引擎轰鸣碾碎。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在他紧绷的下颌，后视镜里，红蓝警灯如鬼魅般在三个街区外闪烁，警笛声穿透车窗，像把生锈的锯子来回切割着神经。
二十分钟前，林小虎带着哭腔的求救声还在耳畔回荡：“江哥！他们... 他们把我关在城西旧仓库，说还不上五万就...” 通话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和混混嚣张的笑骂。江砚抓起车钥匙冲出门时，鞋柜上的白酒瓶还在摇晃 —— 那是退伍后他每晚麻痹自己的慰藉，此刻却成了致命的枷锁。
“吱 ——” 轮胎在柏油路上摩擦出半米长的焦痕。江砚猛打方向盘避开闯红灯的外卖电动车，车身擦着路边护栏掠过，金属刮擦声刺耳如尖叫。他摸出手机快速拨号，却发现通讯录里父亲的号码还停留在关机状态。后座散落的军功章随着颠簸叮当作响，仿佛在嘲笑他此刻的狼狈。
前方路口，交警的停车示意牌在路灯下泛着红光。江砚瞳孔骤缩，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副驾上，半瓶没喝完的二锅头还在晃荡，酒气混着皮革内饰的味道让人作呕。“冷静，找小路绕过去。” 他在心里默念，却看见执勤交警己经举起测速仪，手电筒光束精准地扫过挡风玻璃。
“靠边停车！接受检查！” 交警敲窗的声音让江砚浑身一颤。他瞥见对方肩章上的警号，突然想起父亲制服上同样锃亮的金属牌。酒精灼烧着太阳穴，林小虎绝望的哭喊再次响起。江砚猛地挂挡，油门踩到底，车轮扬起的石子噼里啪啦砸在交警的反光背心上。
刺耳的警笛声瞬间炸裂夜空。三辆警车呈扇形包抄过来，探照灯将江砚的银色 SUV 照得通体雪亮。他拐进一条狭窄的城中村巷道，后视镜里，警车撞翻路边垃圾桶，腐烂的菜叶和污水溅上车身。车载导航机械地报着：“前方五百米左转，进入...” 声音被剧烈的颠簸撕成碎片。
“江哥！救我...” 林小虎的求救声在脑海中循环播放。江砚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发现手掌全是黏腻的酒气。巷道尽头是座废弃的铁路桥，桥洞下漆黑如巨兽的嘴。他咬牙猛踩油门，SUV 腾空而起的瞬间，听见后方警车急刹的尖锐声响。
落地时车身剧烈震颤，仪表盘亮起大片故障灯。江砚顾不上检查车况，沿着导航指示往城西狂飙。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他按下接听键，阴冷的男声裹着电流传来：“江砚？劝你别多管闲事。你朋友的小命，可比不上你这身军装金贵。”
“放了他！钱我来还！” 江砚的吼声震得手机嗡嗡作响。对方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就凭你个退伍兵？告诉江正严，他儿子今天晚上，得给老子跪下！” 通话中断前，隐约传来林小虎痛苦的闷哼。
江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父亲的身影突然在眼前闪现：那个总板着脸的男人，此刻是否正坐在警局监控室，看着自己儿子被全城通缉？车载电台突然插播紧急通告：“云州交警正在追捕一名酒驾逃逸司机，车辆为银色本田 CR-V，车牌号...” 他伸手关掉收音机，指甲在真皮方向盘上刮出几道白痕。
城西旧仓库笼罩在浓稠的夜色里，只有二楼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江砚把车停在三个街区外的巷子里，从后备箱摸出根棒球棍。冷风灌进领口，他这才发现自己连外套都没穿，单薄的 T 恤下，右臂的枪伤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仓库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骰子撞击瓷碗的哗啦声。江砚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挪到窗下。透过破损的玻璃，他看见林小虎被反绑在柱子上，左眼肿得只剩条缝，嘴角还挂着血沫。五个混混围坐在桌边赌博，桌上摆着寒光闪闪的匕首和一叠百元大钞。
“再给我点时间... 我一定能凑到钱...” 林小虎的声音虚弱得像游丝。为首的光头男抄起酒瓶砸在他头上，玻璃碎裂声中，江砚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他抬脚踹开铁门，棒球棍横扫，率先击中离他最近的混混太阳穴。
混战瞬间爆发。江砚凭借在部队练出的格斗技巧，三两下放倒两个喽啰。但酒精影响了反应速度，光头男的匕首擦着他的腰侧划过，刺痛让他眼前发黑。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对方手腕猛地扭转，膝盖狠狠顶在其腹部。光头男惨叫着跪倒在地，江砚趁机夺过匕首，抵在他喉间。
“放了他！” 江砚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其他混混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突然掏出手机要报警。林小虎挣扎着喊道：“江哥！快走！警察马上就...” 话没说完，仓库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江砚心下一沉，拽着林小虎退到后门。
两人翻墙逃进隔壁工地时，江砚听见仓库里传来警察的喊话。林小虎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江哥... 对不住...” 江砚抹了把脸上的血，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部队指导员的号码，来电显示后面跟着一连串未接来电。
“江砚！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指导员的怒吼震得江砚耳膜生疼，“酒驾、逃逸、袭警... 你现在马上到支队自首！” 江砚望着远处闪烁的警灯，突然想起在高原执行任务时，自己曾对着国旗庄严宣誓。此刻，那些誓言像被揉碎的纸片，在夜风中纷纷扬扬。
三天后，江砚站在部队会议室里，看着桌上的处分文件。“开除军籍” 西个大字刺得他眼眶发疼。连长扔过来的退伍证砸在桌上，封皮上的八一军徽依旧鲜艳，却再也与他无关。指导员最后说的话在耳边回响：“你父亲来电话了，说... 说让你别回家。”
走出部队大门，江砚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云州的阳光依旧刺眼，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没人注意这个穿着便装的年轻人刚刚失去了所有。他摸出手机，通讯录里父亲的号码依旧关机。路过一家银行时，电子屏上显示的日期让他心头一颤 ——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
夜幕降临时，江砚坐在护城河的石阶上，面前摆着从便利店买的廉价白酒。林小虎发来消息说己经安全回家，还附了张包扎好伤口的照片。江砚盯着手机屏幕，突然笑出声来，笑声惊飞了岸边的水鸟。酒液灌进喉咙，灼烧的痛感让他想起在高原被冻伤的那个夜晚。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江砚摸出军功章，在月光下反复。这些曾让他骄傲的勋章，此刻却像沉重的镣铐。他想起父亲常说的话：“穿上这身警服，就要把命交给正义。” 可自己呢？为了所谓的兄弟义气，亲手毁掉了一切。
手机再次震动，是条陌生短信：“江砚，你以为救了朋友就能心安？等着吧，这只是开始。” 江砚握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河面上，他的倒影被月光割裂成碎片，随波摇晃，如同他支离破碎的人生。
此刻的江砚还不知道，这场酒驾风波不过是命运抛出的诱饵。在黑暗深处，更大的阴谋正缓缓展开，而他，即将被卷入一场跨越生死的较量。父亲隐藏的秘密、犯罪集团的威胁、正义与情义的抉择，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如汹涌的潮水般向他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