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板上的糯米正在变色。
刘白龙盯着塑料盆里翻涌的粉红色气泡,谢寡妇剁排骨的声响突然变得黏稠。晨光穿过"鲁南第一甏肉"的塑料门帘,在他脚边投下蛛网似的碎影——每条影子末端都粘着颗米粒大的血珠。
"当啷!"
菜刀砍进松木砧板三寸深。谢寡妇撩起蓝布围裙擦汗,手腕上的头发手链泛起尸油光泽:"小年轻没见过血糯米?去年洸府河清淤挖出七口棺材,这米种还是从死人牙缝里抠出来的。"
刘白龙后退半步撞翻调料架,十三香粉扑簌簌洒在门槛石上。他这才发现门槛内侧嵌着圈铜钱,钱眼儿里塞的朱砂符咒己经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舔舐过。
手机在裤兜里震得大腿发麻。王胖子最新彩信是张放大的监控截图——寿衣老太脖颈后的黄鼠狼刺青尾巴分叉,正对着摄像头比出三根手指。
"头七的糯米要配陈年桃木灰。"谢寡妇突然凑近,嘴里喷出腐肉味,"你后半夜去碾米厂扒墙根土,记得带捆晒过月亮的艾草。"她指甲缝里的血渍蹭到刘白龙袖口,洇出个蜷缩的胎儿形状。
文化宫钟声震落屋檐下的蛛网。刘白龙逃出店铺时,早市人群突然齐刷刷扭头看他,卖糖葫芦的老汉草靶子上插满眼球状的野山楂。
手机导航显示碾米厂在解放路老货场西侧。刘白龙蹬着共享单车穿过太白中路时,瞥见后视镜里有个穿红肚兜的男童蹲在车筐,怀里抱着只褪毛的灰鸽子。
"杠赛来!"他猛捏刹车,车筐里只有片浸湿的纸尿裤。
废弃的碾米厂铁门缠着蛇蜕般的警戒线。刘白龙摸到锈迹斑斑的西门时,发现门锁上插着半截城隍庙的供香。香灰在地面拖出蜿蜒痕迹,尽头是堵爬满牵牛花的红砖墙。
墙根土泛着诡异的油光。刘白龙刚掏出钥匙串里的折叠铲,背后突然响起算盘珠子碰撞声。穿中山装的老头从荒草丛里冒出来,左手提着盏马灯,右手算盘上串着九枚铜钱。
"买路钱。"老头喉结上下滑动,脖颈褶皱里嵌满米糠,"三斤阳寿换一捧土。"
刘白龙突然想起胡三太奶给的槐木牌。掏出来的瞬间,老头算盘上的铜钱疯狂跳动,马灯玻璃罩"啪"地炸开,灯油在地上烧出个哭脸图案。
阴风卷着米糠迷眼。再睁眼时,红砖墙根渗出血浆般的泥水,刘白龙铲下去半尺深,铲尖突然撞到硬物——是口裂开的陶瓮,里面塞满缠着头发的森白头骨。
"癸未年七月初七溺亡者。"槐木牌突然发烫,浮现出血字,"取西南角第三颗臼齿。"
头骨眼眶里钻出白蛆时,刘白龙终于看清牙齿上的刻痕——正是泗河大桥桥墩上办证广告里的手机号。他哆嗦着掰下臼齿,墙根突然塌陷,整个人栽进散发着霉味的米仓。
黑暗中有东西在磨牙。
手机电筒照亮成堆的麻袋,每袋米都渗出暗红液体。刘白龙摸到最近的麻袋,破口处哗啦啦流出带冰碴的陈米,米粒间混着半张2003年的《济宁晚报》——头条标题赫然是《泗河游船倾覆致27人遇难》。
磨牙声变成啃噬声。刘白龙转身时撞翻麻袋堆,霉变的米山轰然崩塌。腐臭味扑面而来,七具挂着水草的浮尸正围坐在米堆旁,用的手指抓着生米往嘴里塞。
领头的女尸突然扭头,泡发的脸皮簌簌掉落:"小刘...宽带修好了吗..."她裂开的嘴角露出泗河公园工作牌,正是上周跳河自杀的游船售票员。
槐木牌爆出青光。刘白龙连滚带爬扑向通风口时,女尸的头发缠住他脚踝。麻袋深处伸出密密麻麻的苍白手臂,指甲缝里塞满潮湿的米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暴喝声震落梁上积灰。胡三太奶的银簪破空钉入女尸眉心,十二只灰毛老鼠从通风管钻进来,叼着符纸贴满西面墙。老太太拽着刘白龙后领跃上房梁时,他看见底下米仓变成翻滚的血池,二十七道黑影正在池底拼凑残肢。
"让你取土,没让你刨镇物。"胡三太奶的烟袋锅敲得他额头冒血珠,"二十年前就该超度的怨魂,现在全沾了你的童子气。"
翻出围墙时,刘白龙怀里多了包腥臭的墙根土。老太太消失前甩来句:"去快活林要坛六十度的孔府家,戌时前浇在谢寡妇后厨下水道。"
解放路传来洒水车的《茉莉花》旋律。刘白龙瘫坐在马路牙子上,发现运动鞋底沾着的米粒正冒出嫩芽——是泗河特有的芦苇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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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知识点补充**:
- **孔府家酒**:曲阜特产浓香型白酒,明清时期衍圣公府宴饮专用
- **泗河沉船案**:2003年7月七夕夜,泗河公园游船超载侧翻,27名乘客溺亡
- **镇物**:民间镇煞所用器物,需配合特定方位与咒术压制邪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