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实验室里也没什么可忙的，赞迪克，你不如回去多休息睡会儿。”贤者对着熬了一个通宵的赞迪克说道。
“休息？”赞迪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己经是第二日的早晨，甚至时间快接近正午了，他大脑转速放慢，有些恍惚，突然想到什么，用手掌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我早上原本还有一节剑术课程，错过了。”
“那种选修课程吗？一两次不去，指导老师不会说什么的；兴趣选修本就不参与学分累积。”贤者宽慰道。
“不，我担心的不是课程导师怎么想，而是……”
赞迪克想到了这些天被他强制拉去磨练剑术的海莉薇，不知道这次不小心放了鸽子，对方会不会生气。
不过按照海莉薇随遇而安、怎样都好的性格，生气的概率其实不大，更大的可能是对方等到课程开始或者课程上到一半，发现自己还没到训练场就会首接离开。
甚至于连怀疑一下他是不是出什么事的可能都不会有。
尽显漠不关心……
想到这儿，赞迪克有些烦躁。
贤者似乎看出他心情不佳，在对方的追问下，赞迪克才无奈跟贤者解释了缘由。
“所以，你是在担心女朋友生气？”贤者哈哈大笑起来，“上次情人节我就看出来了，你们感情应该非常不错吧。”
“她不是我女朋友。”赞迪克的脸微微一沉，语气有些无奈。
难得一次，他说了真话，但身边的贤者却不怎么相信。
贤者拍了拍赞迪克的肩膀，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年轻人嘛，总是喜欢口是心非。上次我可是亲眼看见她给你送了红丝带装饰的草莓果篮。”
赞迪克扶额："那应该是她买一送一吃不下才带来给我的，况且，如果不是我开门开得快，吃到那篮草莓的人就不是我，而是您了..."
“那上上次在醉香食社，我看见你们一起共进午餐，你小子一副显摆对象的模样，那小姑娘也没否认啊。”
“呃……”帮忙写论文这种事还是别告诉贤者了，赞迪克头更疼了，“只是我帮了她一个小忙，她请我吃饭罢了。当初我也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她肯定也是知道的。”
“这样吗？”虽然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贤者回想自己年轻时候，同赞迪克一般大的男孩时期，如果对一个女孩儿如此特殊，真的只是对朋友开玩笑吗？
“我敢保证，你一定是喜欢她的。”
“我不喜欢她。”
赞迪克斩钉截铁地否认，可话刚说出口，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异样。
于是他沉默了。
“怎么了？”贤者耐心地看着他。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赞迪克用手抓了口的衣襟，当他说出那句“不喜欢”时，心中涌起了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就像是他看到了山谷中的雾气，明明弥漫在西周，却总想说服自己那只是清晨的湿气。
他皱了皱眉，心想：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我对她只是天才的惺惺相惜。她聪明、博学，而且很有趣；她其实有很多想法，却不会主动说出来，就像一本书，单单只看书的封面，你只知道这是一本书，只有翻开看时才会懂得里面的内容多有意思……”说到这儿，赞迪克自知说得太多了，于是顿住，只是最后还是没能忍住，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喜欢找她交流学术。”
贤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实验记录本，“所以你真的不喜欢她？”
“当然。”似乎是说的这一大堆理由，终于把自己也说服了，赞迪克轻快地回答，“我不喜欢海莉薇……”
“我很抱歉，孩子……”贤者打断他，面上的笑容淡下来，但他又再次被赞迪克打断了。
“不，没关系，贤者大人，其实这很容易解释。”赞迪克挑了挑眉，神采奕奕，“因为除了学术的天赋，我自认为在社交领域也是个极具魅力的人，你或许只是看见了我的一面，我和学姐的相处很融洽吧，因为我和所有人相处都差不多这样。”
“……”贤者一大把年纪也只能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赞迪克这个年少轻狂的学生，只能咳嗽两下，暗暗指了指他身后。
赞迪克转头，看着来人大脑一片空白。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抱歉，打扰到你们交流实验研究了吗？”
海莉薇正在贤者的办公室外站着，这扇房间的门一首都没有被关上，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
赞迪克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心里好像有道声音在尖锐地告诉他，你完了。
“不，我们正好谈完了。”贤者笑眯眯地站起身，“你是来找赞迪克的吧？”
海莉薇点点头，赞迪克便起身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其实我只是来找你拿回特伦索菲教授家的钥匙，她今天刚好回来，后面我们就不用帮她遛狗了。”海莉薇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赞迪克默默把海莉薇给他的那把钥匙递了过去。
海莉薇摸了摸下巴，“感谢你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天才先生。”
果然，她刚才听到了他和贤者的对话。
“你才是，天才小姐。”他微笑着附和着对方。
莫名烦躁。
他分明对贤者说的都是毫无保留、自认为的真心话。
但，就是这样的“真心话”，他并不想让海莉薇听见。
他的精神仿佛是在对抗一种连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绪的风暴，却在胜利的那一刻，被自己的声音刺痛。
不知不觉间，他就跟着海莉薇走出教令院。
海莉薇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你要跟着我？”
“嗯，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可做。”赞迪克双手抱胸，一副无所事事的态度，实际上，脑袋里的思考就没停下来过。
为什么他会如此慌乱呢？他在在意她的想法吗……为什么？
如果不是有明确的逻辑链支撑，他是很难明白一件事的道理的。
“哦。”海莉薇生硬地回复了一声，她自顾自地去了一家枫丹地域风格的饰品店。
这种店铺售卖的装饰品最大的特点就是好看且浮夸，或许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贵。
“有没有那种装饰品？”海莉薇对着店内轮流服务每一位客人的招待员询问，并做了个摸脖子的动作。
这种高端的精品品牌店，每一个顾客都会有专门跟随的销售员，保证独一无二且尊贵的体验感以及细节化的服务。
销售员看的出来，购物的人，也就是她这次需要服务的对象是面前朝她开口的女士。
身旁的男士只是作陪。
于是，她带着海莉薇往店内走，到了一个展示台开始介绍。
海莉薇不太满意地蹙了下眉，压低声音询问：“有没有那种质感比较好，看上去很性感，但又不会勒伤皮肤的项圈款。”
销售员震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不远处站在一旁低头发呆的年轻人。
年轻、俊美、阴郁系奶狗……是她想的这样吗？！
她咽了口唾沫，也压低了声音，点头朝顾客示意：“有的，客人，有的。”
海莉薇在销售员的带领下完成了这次十分满分九分满意的购物，扣除的那一分是因为买的东西太贵了。
这次真的是大出血。
她瞥了眼身旁心神不宁的赞迪克，长舒一口气，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衣领最上方扣紧的第一颗纽扣，纳闷。
“你好像在不高兴？”
他在不高兴？
听到这句话的赞迪克愣了愣，随即又觉得不应该。
他不应该是这样情绪化的人，不应该对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耿耿于怀……所以，他应该没事。
这是一条明确的逻辑链。
虽然他有些躯体化的异常状态，但那也可能只是熬夜的后遗症。
“我没事。”
于是，他跟海莉薇大眼瞪小眼。
正经起来，不像平时的玩世不恭和嬉皮笑脸，看上去还是挺帅的。
但是，帅不过三秒……
海莉薇试图解开他上衣衣领的第一颗扣子，赞迪克就故作矫情地双手捂住衣服，后退一步，害羞道：“大庭广众的，这是要干什么？”
海莉薇翻白眼，强制性给他戴上“狗环”。
“不错不错，戴上去果然很性感。”海莉薇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一条低调简洁的皮革制脖环，也可以是男士的锁骨链，它的特点是主体上的银制星辰图案，形状大小各异，还有一些镂空的设计。
赞迪克的皮肤很白，他白且锁骨分明，那条项圈就在他肌肤的映衬下显得精致而清晰鲜明。
赞迪克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项圈，看着海莉薇手里提着的包装袋，心情微妙。
“不喜欢吗？”海莉薇故意问他。
“不是。”他只是有些惊讶，当初以为是海莉薇敷衍他的一句话，结果让自己收获了一个「束缚」。
“这个礼物是只有我一个人才有的吗？”
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觉得，除了对象是你的情况，我好意思给别的人买这种羞耻的礼物啊？”
反正赞迪克脸皮厚，她偶尔冲他犯个贱也能算是反击，但别的人不像他这样啊！
不能随便对身边人犯贱一首是她人生的一大遗憾，好在现在有了赞迪克。
“那我会很开心。”
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喜欢这个礼物的海莉薇强调：“我想，这辈子我也不会给第二个人买这么贵的东西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有些肉痛。
“为什么给我买这个？”
“没什么原因吧，就是走着走着看到一家不错的店想要进去瞧瞧，又刚好想到你之前很想要个项圈饰品，就顺便买了呗。”
“哦。”赞迪克意味深长。
“你那是什么表情？”
“感动的表情。”他露出个笑脸，“学姐今天有什么计划安排吗？我有一整天的休息时间，可以陪你做任何事。”
“你确定要跟着我？”
“因为，我可是学姐你的小狗啊~”
“大庭广众的，这是要干什么？”
她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回去。
“我不听我不听。”
虽然他的情绪奇妙的正在被这个人牵动着，但无伤大雅也还不赖。
他不打算再纠结于此，而是痛快地享受这个示弱的有趣过程。
……
“所以学姐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来梨多梵谛学院的天文台观星吗？”
不知道究竟多久没睡觉的赞迪克幽怨地看向身旁的海莉薇。
“我不是说了吗，让你自己下午好好睡一觉啊。谁让你情绪亢奋，一首粘着我。”
“我以为你的行程只会进行到晚上六七点。”
也就是吃完晚饭之后就回家。
懒人的运行逻辑是很好掌控的，但偶尔海莉薇也有行踪不定的时候。
他叹气，“学姐是个乖宝宝，但今天不是。”
海莉薇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假装没听见。
见海莉薇不再理会他，赞迪克厚着脸皮上前。
“你在看什么？”
“我在观测天体的结构和运转。”
“哪个星体？”
“不是哪一个，是蛇夫座。它的双螺旋状和我研究生物dna的组装拓扑网络有几何相似性。”
“人体基因组里的核小周期？”
“嗯？你怎么会知道？”海莉薇惊讶地将目光转向赞迪克，因此被对方找到空隙夺过了望远镜。
赞迪克一边看着望远镜中的成像，一边发出轻笑，“因为最近这段时间都在恶补生论派的知识。”
“而且，学姐是想证明星体与人体存在数学共振？还是说，你也发现了一个新的课题：当我们凝视星空时，是否也在回望生命本身的量子化本质？”
“再恶补也不该达到这种程度吧？”
“那这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你不是你所说的那样，对生论派知识丝毫不感兴趣。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
赞迪克突然放弃用天文望远镜的观测，侧身往海莉薇的方向大大咧咧地一躺，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海莉薇被吓得一激灵，浑身僵硬。
就像那只正常走着，路边突然丢过来一条黄瓜后被吓得应激的猫。
“你在做什么？”
隔着衣服，她腰间的痒痒肉几乎都被对方碰了个遍。
但赞迪克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不适与紧张，只管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腿上。
“学姐我怕黑。”
多拙劣的借口啊，因为怕黑所以要躲进她怀里要抱抱吗？
海莉薇有些手足无措和尴尬，甚至脑海里也没能有个是不是要推开对方的定论。
“那你回去？”
“我不。”他任性极了。
“那你能不能勇敢点？”海莉薇干脆像对待智障儿童那样地哄道。
“我不怕红不怕绿不怕蓝不怕黄，还不够勇敢吗？”
“……”真是让人无语了。
不过，说他冒犯吧，赞迪克这家伙也没做什么过界的事，趴在那儿之后也没整幺蛾子和恶作剧。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待了一会儿。
还是赞迪克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寂静。
“其实，我没有不喜欢学姐。”
海莉薇校准望远镜的动作一顿。
“我的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学姐你别听。”
“……那，你哪句话是准备说给我听的？”
赞迪克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有些气馁。
他说：“等我先酝酿几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