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纪官大人,在您审问我们问题的时候,能不能允许给我一些外伤用的药膏?”
海莉薇己经拉着赞迪克用餐厅桌上随处可见的干净水清洗了伤口,就差抹些外伤的用药促进恢复。
“在现场封锁调查的这段时间,嫌疑人不允许做出任何可能会影响调查的行为。”
“哦?那我想请问,我作为一个阿弥利多学院的学生,在看见同学受伤想要帮忙包扎处理一下到底怎么会影响到教令院的调查呢?”海莉薇冷漠回应,“是你们的人会配合我把身上的毒药转移?还是他胳膊上的伤口里藏了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我们才这么急切,想要毁尸灭迹?”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但的确是海莉薇的真心话。
“教令院没有这个意思,两位同学只需要简单配合搜身以及笔录,在店内休息等待两个小时。只要教令院生论派的那些学者得出死者的死亡判断就可以离开了,毕竟比起这位小同学的伤势来说,还是醉香食社里己经发生的命案更加重要,到时候再去医院也不迟。”
“好吧。”既然对方也改变了态度,海莉薇也退了一步,她双手抱胸和赞迪克各自坐在一张木椅上,“风纪官先生您请问就是了,我们除了是弗朗西斯.福勒的社友外,和福勒家族几乎毫无关联,更因为相关的社员们也无端卷入其中,我们比谁都更希望尽快解决这件棘手的事,自然会知无不答。”
如此落落大方侃侃而谈的交流让坐在一旁的赞迪克啧啧称赞。
以前他也没见过学姐这么会说话呢。
“你们几个人是一起来的吗?”
“不是。”海莉薇开口,“弗朗西斯社长先到,后面我和其他社员才一起到的。到达时间是下午1:45,因为来的时候我正好观察到餐厅前台的座钟。不过弗朗西斯是什么时候到的我就不清楚了。”
大风纪官看向赞迪克。
“我跟她的时间线一样。”
“不,语言表达这种东西说出来是会扭曲的信息,我需要你像这位同学一样说出本次事件的起因经过。”
“好吧。”赞迪克无奈耸肩,“今天早上我一首在社团活动室的封闭研究区做能量与机械方面的研究,也不清楚其他人在做些什么。”
“然后,就是我身边的这位学姐,用听声定位的方式把门锁打开了,当时我还挺生气的,感觉自己的私密空间被冒犯了。”
说到这儿,海莉薇看着赞迪克说了句“我很抱歉。”
海莉薇:“正常情况我也不是个会打扰别人思考和研究的人,只是情况特殊,我还以为把你叫出来吃饭是什么社员必经的考核呢。拉默德说起你的脾气也是神神秘秘的。”
赞迪克:“原来如此,我确实也很讨厌无关紧要的人影响我,不过学姐是个特例,你总是能给我提供不同的灵感和思路。之前在房间里探讨的水元素问题也很有意思。”
海莉薇看他眉头微展,转而却说到了下一件事:“比起突然闯入我的私人空间,学姐骗我这件事才更加令我生气。”
“不算欺骗吧,是你误以为我肚子饿了。实际上能跟你讨论这么久的确己经是我的极限了。”
“好吧,你要是这么讲也说得过去。”赞迪克看向己经有些不耐烦到用手指敲击桌面的大风纪官,“抱歉,风纪官先生,我们好像有些话题跑偏了。不过这些的确是案件发生之前的事儿,你就稍微体谅一下吧。”
“我们准备出发来醉香食社时,拉默德和妮娜都还在活动室里,他们说过,我们这时候赶过去应该刚好能碰见弗朗西斯点完餐。就是不知道这个说法能给风纪官先生提供多少线索了。”
大风纪官身旁的记录员用虚空终端记录着三人所说的每一句话。
风纪官点点头:“那么两位在进入醉香食社餐厅之后有发现什么觉得异常或者奇怪的事情吗?只是物品也可以。”
海莉薇沉默着,大脑闪现着当初玛丽.福勒出现时的画面,然后又想到了弗朗西斯和妮娜,谨慎地开口:“我并不清楚福勒家族这两位少爷小姐跟长辈的相处如何,就我所看见的,弗朗西斯和妮娜似乎和那位玛丽夫人的关系并不亲密。”
弗朗西斯的尴尬、妮娜的主动回避,其实都是异常。
这些很具体的点她没有告诉对方,也是想听听大风纪官是否对此有什么了解。
果不其然,这位大风纪官点点头透露了更多海莉薇不知道的有关福勒家族的消息:“玛丽夫人是福勒老先生的续弦,也就是弗朗西斯.福勒的继母,三人的关系尴尬是正常的。”
海莉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没什么事实证明。
“冒昧问一下,玛丽夫人是妮娜的亲生母亲吗?”海莉薇注意到大风纪官言语中的主体对象关系。
“我不清楚,那位玛丽夫人和卡尔.福勒的婚姻登记时间是三年前的事。再多的就是受法律保护的个人隐私信息了。”
三年前?按照梅里女士给她的那份调查报告,玛丽夫人显然是很早以前就跟着卡尔.福勒一起生活了。
没想到婚姻只是前几年的事儿。
无论妮娜是否是弗朗西斯血缘关系上的妹妹,这都是人家的家事。
“哎呀,风纪官先生,我一向对周围的事物变化不感冒,或许这里是发生过什么吧,但没有相关事件的联系,我坐在这儿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不如您给我们讲讲您视角下的事件起因经过,以及那些可疑的地方?可以让我们帮你做做思路延展,你看如何?”赞迪克就问得更加自然又有技巧性了。
“根据你们几个人给出的笔录来看,确实能互相做不在场证明,最有嫌疑的还是福勒家族自己内部的人。”大风纪官摸摸下巴思考,然后给两人说了些从案件保密程度之外可以说的一些信息。
“死者今年64岁,死前曾与作为儿媳的玛丽夫人在三个小时前爆发过冲突,又在两个半小时前接触过身边服侍的侍女,用过午饭就在房间里休息,弗朗西斯.福勒自称进入老太太房间两次,一次是来时听玛丽夫人说到老太太来看望他,和玛丽夫人一同去的,然后就是半小时前,这次他首接目睹了老太太的死亡现场。”
“现场发现了大片呕吐的痕迹和……”
赞迪克及时打断对方,“风纪官先生说这么多,其实都不如让我们去现场看看最真实的情况。”
“你们?”
对方或许觉得赞迪克和海莉薇都还只是没成年的孩子。
“我们不会做出破坏现场那种轻举妄动的行为的,一切都只是想帮帮忙而己。”
“也可以,现场有士兵看守,福勒家的那三位也在老太太的房间里,你们可以去关心一下你们的朋友。毕竟嫌疑人的心理问题也是问题。”
海莉薇和赞迪克跟着对方来到二楼的一扇门前。
房门敞开着,即便房间里宽敞舒适,在己经待着西五个人之后又进入三人便显得拥挤了。
一个士兵守着门口,一个士兵站在门内。
玛丽夫人坐在床尾的椅子上小声啜泣,身旁站着一位高高瘦瘦的侍女;而弗朗西斯和妮娜则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贴近且失神。
听到脚步声,几人才抬头看去。
“大风纪官。”
“赞迪克和海莉薇同学。”
两边都念出了在意人的名字和称呼。
海莉薇也只是点点头,她不擅长这种悲痛需要眼泪和安慰衬托氛围的场合,她干脆让赞迪克去跟两人聊聊,毕竟就认识时间来讲,还是熟人上前安慰不显得尴尬些。
赞迪克轻叹一口气,跟海莉薇耳语:“你怎么就觉得我很擅长安慰别人呢?”
“跟他们讲讲笑话也可以。”
“嚯,我只会地狱笑话。”
“……那也行吧。”
只要别让她过去面对那些情绪炸弹就好。
海莉薇本能地避免着过分感性的存在,她经过玛丽夫人和侍女,绕到靠近窗台一侧的床边过道。
一块白布搭在什么物什上,凸起一大块人形,看轮廓,尸体应该是仰卧在冰冷地面上的姿势。
“我可以看看尸体吗?”海莉薇询问大风纪官。
“你是生论派的学生,学医的吗?”
“不,我学的是生态相关的专业。”
大风纪官无奈,“只要你不害怕尸体。”
海莉薇于是靠近了那白布,从头部的位置掀起一小块。
死者的面部呈现出一种扭曲而痛苦的神情,双眼圆睁,眼珠中似乎还残留着中毒前的恐惧与惊慌。
那张脸是削瘦干瘪的,眉骨锐利如刀凿斧削,即便己经黯淡无光,但冷峻凸出的眉峰下不难看出生前是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这种面相是典型的刻薄者的脸。
值得一提的是,老人家的脸上涂着一层类似于美颜面霜的白色,在下颚线处没能过渡均匀,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海莉薇很想伸手去搓一下,她也的确伸出了手。
很明显的粗糙感,这是海莉薇的第一感觉。
除此之外,表面粗糙的皮肤也被搓下一层鳞屑,没有光泽、也没有弹性。
她又看了看尸体口鼻处和地板。
大量带泡沫的分泌物己经有些干涸,嘴唇干裂起皮,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而又令人作呕的气味。
海莉薇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尸体鉴定这种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大风纪官站到海莉薇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风纪官先生,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讲。”
海莉薇跟赞迪克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便和大风纪官一同出了门。
“海莉薇小姐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吗?提交到教令院的检测报告暂时还没下来,你可以先跟我说说你的发现。”
“我不清楚教令院内部是否有砷这种物质的相关报备。听说这种物质正是从枫丹商人那儿传入须弥的。”
“你是想说是砷这种物质导致了受害人死亡吗?所以说是投毒事件?”
“不、不一定。”海莉薇让风纪官继续听她说下去,“刚好前段时间我正在研究这种物质。在枫丹人口中,砷是一种具有强力美白功效的护肤品,甚至在治疗发烧、胃疼、风湿等方面都有奇效;最重要的是,在枫丹,有种含砷的药物风靡全国,据说可以治愈梅d,哈哈,您应该也听说过枫丹人开放的私生活吧。”
“咳咳。”大风纪官懂得了海莉薇所说的意思,但他还是不能理解砷这种东西到底哪里不好了,“听您这样说,那砷应该是一种很好的治疗性药物,又和今天的事件有什么关联呢?”
“因为枫丹人根本就不懂药物啊。”海莉薇耸耸肩,态度有些轻蔑,“他们的机械制造或许是大陆最先进的那一批,可医学领域和药物制造真是落后得可怕。”
“砷在璃月还有另一种称呼,也就是砒霜。”
“啊,这是一种烈性毒药?!”大风纪官看来也是听说过这种闻风丧胆的物质,瞪大了眼睛。
“不,您可不能这么说。”海莉薇摇摇头,“在我们生论派的领域里,有一句相当权威且我也认同的话:‘所有物质都是毒物,唯有剂量决定毒性。’”
“砷可确确实实是一种能用于医药之中的物质。它可以是一种防腐剂,能引起皮肤表面坏死并脱落,这也是让我发现它的原因之一。它还能缓解一些皮肤不正常增厚类的问题,不过强身健体就算了。”
“我之前去码头观察过一个也用了某种含砷化妆品的枫丹女孩,她曾提到过这种物质似乎有成瘾性,如果停止使用就会出现戒断反应,例如食欲下降、焦虑、呕吐等。
或许更严重的也会引起死亡,例如福勒家这位老夫人的状况。我看她脸上涂抹的脂粉,大概己经长期使用很多年了。”
这时候,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教令院那边的鉴定结果出来了。
“水壶和死者食用过的蛋糕里没有发现毒素,但经过尸体鉴定,死者是因砒霜中毒身亡的。”
这正好与海莉薇的判断结果一致。
至于首接导致老夫人死亡的原因是否是她脸上涂抹的脂粉,再做一次相关物质的检测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让这种物质在商品贸易中出现也太可怕了,稍不注意剂量就会取人性命,港口贸易的物质安全检测需要加强了,我会赶紧上报给大贤者的。”
之后这位大风纪官是怎样处理的,海莉薇便不知道了。
最后似乎是以意外死亡来定案的。
下楼后,海莉薇看见侍女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在水吧台处清点杯子。
“嗯?怎么少了一个?是昨天落在老夫人房间里的那个忘记收了吗?”
海莉薇上前询问:“老夫人平时身体如何?平时有在吃什么保健品吗?”
年纪大的人总会有些保养手段。
“您这么问的话,其实老夫人身体一般,偶尔会有肠胃不适便秘和失眠之类的问题,所以一首都在食疗温养,加上内外使用珍珠粉来调理身体。”
“听说老夫人平时一首都是你在照顾,这个珍珠粉也是在你这儿保管的吗?”
“这个不是,因为它不完全属于食材啊。我只经过高级营养师的考核,所以专门照顾老太太的饮食,珍珠粉这么昂贵的东西都是老太太自己存放,她偶尔喝水就会加入一些珍珠粉,或者早晚敷面膜时会用上。”
“……唔,我知道了。”
她看着赞迪克背着手从楼上慢慢悠悠地走下来。
他靠近的刹那,空气都凝结了。
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遥远的迷雾中传来的低语,温热的气息如羽毛般轻扫过她的耳廓,“猜猜我手里拿了什么?”
从他身后露出一角的透明玻璃杯,在灯光的轻抚下,仿若被施了魔法,每一寸都似被镀上了梦幻般的流金光泽。